耽搁的久了些,回到家已是黑夜。
万氏端着食盆去喂鸡,整个人透着股淡淡的怅然若失的解脱感,但又仿佛换发了新的生机似的。
花云心里想到,娘家,爹娘的疼爱在意对一个女子来说,还是挺重要的。所以,自家要发达呀,不然小花雨嫁人怎么办?
她就没想过自己。
花长念也忙去看牛。
花雷抱怨:“养了一群祖宗,爹娘都顾不上咱了。”
一边说着,一边烧水,准备做饭。
花雨取了面粉来:“哥,你嫌我做饭不好吃?”
“没有,我是觉着爹娘忙得顾不上咱,你看爹,还要半夜起来给小牛添草料。养牛真麻烦。”
花云看他一眼:“养孩子才是真麻烦。”
仨孩子对视,噗嗤噗嗤笑了起来。
花雷教育花冰说:“你看姥姥养的俩儿子,一个私心跋扈,连爹娘都驱使奴役,还不养不孝,真畜生无疑。另一个呢,又太过没脾气,都欺负成那样还不反抗的,真是…咱娘也一个样。所以,咱兄弟可不能像他们那兄弟,咱们好好的,好好学本事挣大钱,让爹娘和你姐姐们都过上好日子。”
花冰点着小脑袋:“对呢,哥,我不欺负你。”
花雷眼角抽抽,你怎么不说哥不欺负你呢?熊孩子。
草草用过饭,万氏赶着孩子都进屋睡觉,自己躺在炕上流下热泪:“没想到我娘是心里有我的…”
“对对对,还是老丈母娘好,不然我上哪儿讨这么好的媳妇去,还生了这些好孩子。”
万氏笑着掉泪:“就为了你,我也不怨我娘了。”
“不能怨,不能怨,咱要敬着老人呢。折腾一天,你赶紧睡吧。”
“你呢?”
“我再琢磨琢磨。”
“琢磨啥?”
“还不是云儿,你听听,回来那一路上她说了几次买马车的事儿?”
“五次。”
“…养儿不易啊,”花长念一脸得意的抱怨:“咱家闺女大气啊,你去村里瞅瞅,谁家的丫头开口就是买马车修园子的?这气势,他们不服不行。”
“噗嗤,”万氏笑的不行:“看你那样,多光荣似的。”
“当然光荣,我闺女我养的好。”
“不是我生的?”万氏故意板着脸。
“当然是你生的好,我教的也好。”花长念从被窝里凑过去,抱住万氏的腰。
万氏打了下他胳膊:“老实点儿。哎,云儿留不了几年了,雨儿也大了。姑娘也就在娘家能享享福,嫁到婆家可不是咱,她自己说的算了。咱对闺女都好点儿,孩子又不是无法无天的,还都懂事,啥顺着听着就好。”
“对,你说的对,我都听你的。”花长念脑袋埋到万氏脖子里。
万氏含糊了句,便没了动静。
第二天,万氏走路都透着轻快劲儿。花云猜一是解了心结,二嘛…看她爹傻笑那傻模样。
不过,万氏没轻快几天。
天又落了雪。
“这老天爷咋回事儿啊?都翻过年好几天了,怎么又下这么大的雪?地可咋办?难道连春小麦也种不成了?”
花长念见她虽是盯着天空,但心思明显飘远的模样,随便说了句:“也不定,往年没少新春里飘雪的时候…”小心观察着她神色,问道:“可这天比年前倒是更冷,晚上睡觉没两床厚被子可挨不过去,要是屋里再没得烧炕…”
万氏怔怔看向他,惶惶。
花雷听得叹气:“爹,你直接说把姥爷姥姥接来不就得了?”
花长念嘿嘿笑。
万氏眼里一酸,别过头:“不好吧。”
哪有丈母娘到女婿家里住的?她娘还有俩亲儿子呢。真住到闺女家,几家人都得被人戳断脊梁骨。
花长念为难道:“那我去瞧瞧,送些东西去?”
万氏不说话,泪滴子啪嗒往下掉。
花云哀叹,又来了。
“爹,直接接来吧,都闹成那样,谁还嫌丢脸的?再说了,娘瞧不见人放心不下,再哭个不停。我的天,我又想喝鸡了。”
花长念:“…”
万氏:“…”
花雷二话不说,直接去了鸡棚。
花雨看着万氏直叹气。
花冰却是开口似教训道:“娘,哭能解决个啥问题?你要是跟二舅联合起来,小时候就能把大舅打趴下,他还敢欺负你们?不听话就打,再不听话,再狠狠的打,哪还有现在的事儿?你咋老是想忍着让着呢?爹也是,真不知道我们随了谁。”
这熊孩子。
花长念气得头次想凑他,随谁?不随他能随谁?
跟万氏道:“你以后千万别哭了,听听这小兔崽子说的啥?看不上爹娘了这就?我给你找根树枝子去,哪个不听话你就打哪个。看这一个个能耐的。”
万氏忙擦干了脸,妈呀,她一哭花云就喝鸡,她的鸡蛋还从哪里来呀。又白了花长念一眼,你怎么不去打?自己下不了狠心,偏让别人做恶人呢。
花雷进来,还体贴的帮花云抹了鸡脖子。
花云喝完,笑嘻嘻对万氏说:“娘,要不咱炸鸡块吧,炸的香喷喷的,往南墙头一放,你就开心了。”
万氏翻个白眼,去馋那家子?她就开心了?幼稚。
“那就炸鸡。”
花长念立即目露祈求。
万氏哼道:“不往墙头摆。”
“嘿嘿…”
“爹,你还是快去接姥爷姥姥吧,晚了雪大。”
花长念忙去看万氏。
万氏不看他。
“你们也别闲着,给姥爷姥姥腾个屋出来,吃的喝的都备好了。”
花雷又道:“爹,你租车去啊,牛车头就认钱,你多给几个。抱上两床厚被子,给姥爷姥姥在车上盖着。再戴上一壶酒。”
花雨接着道:“给二舅家也带些吃的喝的去。”
万二舅家屋里没瞧见多少能吃的。
花冰也道:“被子也送去。”
万二舅家炕上被子可薄可旧了。
万氏自己不好意思说,没想到孩子们都想着,感动着眼泪又要往下掉,不成想花云一下子凑到她眼前,忙把还打着转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
她的鸡她的鸡蛋呐。
“我跟爹去,有的路不好走,我能帮着扶一把。”
山路陡峭,地上又铺了雪,走到窄的路段,怕花长念照应不来俩老的。他们腿脚还不灵便。
花雷:“我也去。”
“你别去了,没得添乱。”
“…”
花长念先去租了牛车,牛车头犹豫,下雪的天,还那么远的路。但花长念直接给了他一串钱,一百文,当即应了下来。架着车来到大门外搬上东西,亲自送他们。
一行三人在小碎雪花中赶路,路尚好走。牛车头有心套套花长念的家底,可惜有花云在,他心里发憷,竟是一路无话。直到走上山路,到了一处牛车没法过的崎岖路段。
“长念啊,牛车过不去了,你们把人接来,我守在这儿等着。”
他是万不肯让自家牛涉险的,给多少银子也不行。
花长念点头,把怀里的酒壶塞给他:“我们接了人就来,你找个避风的地儿。”
行到山沟,花云发现,这四周石壁正好防风挡雪,村里也没落多少雪。
“这山挡得好呀,不然你姥爷姥姥怎么熬过这冬的。”花长念道。
花云问:“那咱还接不接?”
花长念诧异:“接,咋不接?你娘那就是惦记爹娘,跟啥样天气没关系。咋?你不想?”
花云摇头,她无所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