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阳州微微张开嘴巴:
“缉魂术都不行?”
在前几个小世界里,普通人资质再加上熟练度都能够成功的最简单的术法。
“不行。所有的法术,对我没有效果。”
倪阳州看着眼前人蒙在阴影中的脸,脑子一抽道:
“师傅,您才是真正的科学世界现代人。”
说完觉得这句不好,自己苦笑一下以示自嘲。
“我是世界夹缝里的灵魂。”
“不是。”
颜琮之放下手,落到轮椅的把手上,把轮椅往前推了一点,离桌子更近,青年一时不察,上半身往后靠了靠,后脑正贴到男人柔软的衣料上。
颜琮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语气坚定。
“你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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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火锅在倪阳州“哈次哈次”声音中结束。
年轻力壮小青年爱吃辣,但年岁已经不可考的师傅不行。
一是这具身体素质差,吃辣的怕是要肠胃出问题,二是阅历随着情绪都在人世间好好打磨了一番,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不该做的事就包括在徒弟面前吃辣。
辛辣窜入鼻腔,麻麻酥酥地点过舌尖,再刮过喉咙,淌进胃袋里,会激得人浑身发热,发鬓冒汗,脸庞红润。
就像徒弟那样。
所以颜琮之不吃。
不雅。
徒弟可以,吃得时候一筷子一筷子夹得很勤,明明是鸳鸯锅,却只夹辣汤里的,看到自己用了没多少便放下筷后,青年还会一边吃一边介绍,给他讲那些食物有哪些特殊的味道,试图引起他的食欲。
徒弟爱吃海带和平菇,味道鲜鲜的,和他一样。
有点可爱。
但颜琮之不说。
他看着徒弟吃得精神变好,肚子变鼓,嘴唇泛着红慢慢润起来。
他想多带徒弟来吃火锅。
倪阳州不知眼前的人所思所想,青年只是觉得可惜。
好不容易这个世界的师傅能够吃些现代食物,自己当了许多年土着,这些都是自己喜欢的,想分享给对方的食物。
这里又没有丧尸威胁,又没有贫困压迫。
可惜师傅身体不好,倪阳州只能绞尽脑汁地给师傅讲一讲。
讲讲哪些好吃。
讲讲他爱的东西。
分享他曾经以为是现实生活中,自己珍视体验的一切。
他有预感,自己留不久了。
临走两人终于在残羹冷炙前定好了计划。
先调查,看情况,改条件,观变化,定目标。
确定任务目标后,不再挣扎,等待死亡。
哪种死法,怎么死,不知道。
找这个世界中真正能使用术法的人给倪阳州招魂。
这件事情交给颜琮之去办。
倪阳州其实还有后招没有说出来,他还有积分和体验卡。13.5分积分能备不时之需,四张体验卡也还都没有用上。
他没说,受限制,也是怕事情有变,怕让人期望又失望。
两人在倪阳州的家门口分别。
青年极力阻止自己的师傅和母亲见面,颜琮之不得已自己一个人在昏暗的路灯下走过一片又一片投在柏油路上的光。
倪阳州没来得及通知母亲做好心理准备。
即使妈妈和师傅都没有想到,但是对倪阳州来说,这就是婆婆和儿媳的第一次见面。
或者女婿见丈母娘。
或者干儿子见干妈……
whatever,不管什么称呼,这次见面,青年觉得不应该如此仓促。
还会有机会的,今天回去就给妈妈铺垫铺垫。
待到那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倪阳州才抬手敲开了家门。
“咚咚咚”三声响,倪阳州坐得端正,小手揣好,稳稳当当陷在轮椅里,准备妈妈一开门就用平生最快的语速说出“只是下楼梯脚扭了不用担心三天就好我爱您妈妈”这几句话。
要是忽然自己蹦着跳着开了门进去,更容易吓妈妈一跳。
平房,一层,侧边屋里的台灯依旧亮着,那应当是妈妈在赶活儿,匝那永远也匝不完的布料。
“咚咚咚”忽然几声脚步重响传来,倪阳州一手扣紧了轮椅把手。
“哎?这是?”
一个黑脸中年大汉冒出头来,穿着件蓝不蓝灰不灰的制服裤子,腰间扎着皮带,上身是件被汗水浸透了的衬衫。
眼神和倪阳州戒备的双眼一对上,再看到青年身下的轮椅,明显有些诧异,但没有一惊一乍,只是回头喊道:
“桑女士,您儿子回来了?”
里边自己的妈妈好像忙着抽不开身,只应了一声,倪阳州听到了声音,放松了口袋里被紧紧攥着的笔。
汉子点头和倪阳州打招呼道:
“小子长得真精神!我是赵清,才搬来没多久,刚才是来帮忙搬搬东西。”
倪阳州一脸纯良微笑,看不出几秒钟前他还在预估着把笔直接插进对方眼球里的成功几率。
“赵叔叔好!谢谢您帮忙,改天我一定上门感谢。
这么晚了,需要我送送您吗?阿姨会不会担心?”
只要不聋,都能听出来在赶人了。
赵清听着对方说“送送”,眼神落在青年的轮椅上,听得十分明白,但他一贯品性如此,还是决定送佛送到西,搭把手的事儿。
“嗐,哪有什么阿姨,谁能看上我这么个老东西。”
话说得夸张了,赵清虽然年纪看上去得有四十来岁,眼角都是风霜痕迹,但整个人长得还是俊的,没有啤酒肚,个子不太高,但身材保持得不错,衬衫汗塌在胳膊上,能看到因发力而隆起的肌肉。
话音未落,探出身来给倪阳州的轮椅一抬,直接把人推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