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家住手!”
眼见着孙尚儒与江秋桐即将再次动手,一向温和有礼的江星白也忍不住暴了脾气,一声大吼之后,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江星白解释道:“各位,我这阿弟素来聪颖,而且似乎还有一项天赋,就是对于自己所见的感兴趣的文章或者武功,大多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又好武,这些年跟着我运货之时,认识的豪杰亦或是拦路的劫匪,随意施展的功夫,大多被我阿弟看了一遍便被记了下来,所以,他方才所言,我更相信他并非有意偷学孙老弟的武功,这一点,作为兄长,我必然保证。”
江星白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虽是维护之语但语气真实,确实能让人信服。
江秋桐本无所谓的态度,听到江星白这番话也不由得稍稍感动,目光终于不再冷傲,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孙尚琂还想说两句,却被孙尚俍一把拉住,孙尚琂转头便见大哥向自己投来的眼色。
孙尚儒听着江星白的话再看了看江秋桐的神色,回味了一会儿,淡然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家兄弟这武学天赋还真是吓人,方才比武过招之时,除了千山万叠手之外,他还施展了许多别门别派的武功,招式路数皆不相同,我虽然说不出是哪些门派的绝技,但江兄说的,我倒是相信。”
江星白这才笑道:“多谢,多谢信任,不过这毕竟是贵派武学机密,阿弟虽然是无意间学会的,但也极其敏感,在此,我还是代我阿弟向孙老弟赔罪。”
此时江星白正准备鞠躬,向孙尚儒表示歉意之时,孙尚儒却直接伸出手臂拦住了他,脸上早已没有方才那副杀气腾腾的凶色,笑容和煦道:“诶,不用,不用,,就算他全数学会了我师门的武功又何妨?他要是真对我师门的武学有兴趣,我那套沧海游龙枪也能耍给他看看。”
“什么?”孙尚琂脱口而出。
孙尚儒的话音刚落,整个湖畔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众人皆目瞪口呆,除了柳湘凝,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在场众人原本都以为孙尚儒对江秋桐学会雪山一门武功的行为有所不满,虽然江星白极力解释算是一场误会,但每家的师门武学本就是秘技,孙尚儒竟然一点不藏私,还敢将招式演练给别人看。
孙尚儒的话却完全出乎了众人的认知朱棠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江星白也被孙尚儒的话惊得有些愣住,他本以为孙尚儒多少会有些姐弟,但没想到孙尚儒竟然如此大度。
孙尚儒回想了一下,呵呵笑道:“我师父说过,这千百年来,因各人机缘、悟性及对武学的理解不同,自然而然有千种万种习武方法,可最终都会是武学之境上的殊途同归,就如同读书人的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同样的书文,学堂里读书学字的孩童成千上万,但最终能考中状元进士的又有几人,武学一途不也与此类似吗?”
孙尚儒这话音一落,孙尚俍和柳湘凝都是微笑着,满目欣喜地看着孙尚儒。
连孙尚琂都对他另眼相看,半笑半嘲讽道:“臭小子,这话说的还有几分武学宗师的范儿!”
朱棠更是有些崇拜之情,心中对雪山老人的神采燃起了诸多向往。
江星白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不禁感叹道:“多谢孙老弟,不愧是雪山前辈的高徒,雪山前辈的胸怀和豁达,当真令在下惊叹敬佩不已,只是可惜,未曾得缘一见!”
孙尚儒淡淡笑道:“抱歉,我方才也是突然一急才向江小公子出手的,适才他所说的,我今晚也看了他练拳许久,要真论起来,还是我在偷学他的武功!”
对孙尚儒的这一自嘲,江星白笑道:“老弟说笑了,方才你所言虽是雪山前辈的教诲,但也足见你本人有此胸怀,要不然也领悟不到这话的真意。”
见众人再不说话,江星白圆场道:“好了,今夜一场误会扰了诸位好梦了,时辰已晚,诸位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还要去拜会府台大人呢。”
众人点头,江星白先行离去。
众人在往回走的过程中,孙尚俍特意笑着对孙尚儒说:“小儒,了不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怀,武学之道你修得极好,来日你的武学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孙尚儒被大哥夸奖的话弄得有些心虚,解释道:“大哥,我这也是突然想起师父的话,说着装装样子的,刚才要是真这么计较下去,那不仅没完没了,而且我还觉得很是无聊。”
看着弟弟的憨样,孙尚俍满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嘱咐道:“好,时候不早了,早点去睡吧,明天可能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孙尚儒笑着点头,独自回房。
这一夜,孙尚儒因酣畅淋漓的一战,睡得极为踏实,第二日一早便即起床,来到院中湖边想打上一套拳。
正巧,江秋桐也起得大早,孙尚儒刚想上前与他打声招呼,江秋桐见他,心下无感,便即离开,因为了解江秋桐的脾气,孙尚儒也不生气,继续自顾自地打拳。
等孙尚俍等人和他一起用过早饭后,江星白带着一个包袱和孙尚儒等人来到了邯郸府衙门前。
江星白上前对着当班的衙差行礼,笑语:“差大哥,我们是桂满园商行的生意人,特地有事求见府台大人,因为不算是报案,所以就不敲鸣冤鼓了,麻烦差大哥行个方便,向府台大人通报一声,多谢,多谢!”紧接着便偷偷塞了一块银锭放到衙差手中。
那衙差似乎有些原则,暗中退回了江星白的银块,很有礼节地回复道:“原来是桂满园的总掌柜,这些日子听说了您帮卫掌柜一家操持丧事,厚道仗义,这区区小事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您和几位朋友稍候,小人这就去通报府台大人。”
“多谢,多谢!”江星白刚道完谢,那人便转身快步进入府衙内院。
孙尚儒对着衙差很是赞赏:“这衙差还挺有原则,说话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气势,和陈州那些个相比,还真是不一样。”
孙尚琂笑道:“小儒,有些人通常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你怎么不说是咱们江大掌柜面子大呢?”
孙尚琂一有机会就挖苦江星白,江星白只能连连苦笑道:“孙姑娘误会了,这本地的知府姓刘,也是二甲进士出身,年方三十二,还很是年轻,我在邯郸多年也听过这位刘大人未曾有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恶行,反而倒听说他为官勤勉,很有民心,就是他似乎更擅长做文章,对于刑案缉盗这一类有些力有不逮罢了。”
朱棠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他还真不适合下放地方,本来做个翰林编修倒很合适。”
孙尚琂则又讽刺道:“江星白,这可是人家府衙门口,你在这编排你当地的父母官,小心被人听见了,把你关到牢里吃牢饭。”
“呵呵呵呵,好吧,好吧,在下听孙姑娘的劝,不敢多言了。”江星白无奈回复道。
等了一会儿,刚才那衙差便回来了,对着江星白说道:“江掌柜,刘大人方才正在批阅公文,一听说有百姓有事来访,此刻已在后堂等候了,几位请跟我来。”
这衙差当即带路,一路而去,朱棠只发现这座府衙虽然年头有些久,许多地方漆色都淡化了不少,但园中草植和道路都是被人精心打理过,府衙中除了站岗安防的衙差外,只有几个年事已高,还穿着补丁的老仆在做打扫的活,往里走又一块空地居然还种了一些菜蔬。
后堂不远,几人穿过两进院便被那衙差带到了一座屋舍中,那名知府大人已在此等候了,孙尚儒一见这人,却是不老,长相有些平凡,未曾穿官袍,只穿了一身青色粗布常服,但面向几人之时和颜悦色,看样子极好亲近。
这时,一个年近六十的佝偻老者端着托盘,颤颤巍巍地给在座几人分别递上了茶水,孙尚儒见那老者腿脚不便,那老者递上茶杯之时,孙尚儒赶忙起身接过。
见到这一幕,那知府大人对孙尚儒的印象极好。
待那老仆走后,众人喝过第一口茶,江星白上前与刘知府打了声招呼,又向知府大人热情介绍孙尚儒几人,简单寒暄,众人入座之后,刘知府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几位,你们前来拜会本府所为何事啊?”
见刘知府这么直接,江星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打开了包袱,拿出了其中的账册和画押书文交给了刘知府,待他简单看过之后,江星白直接说道:“刘大人,此事请恕我等草民僭越,历年来,咱们邯郸城发生了多起孩童甚至妇女失踪案件,在下的一位好友卫掌柜一家也是因孩童失踪最终家破人亡,好不凄惨,所以承蒙城中梅老夫人看得起以及邯郸多位生意掌柜推举,如此厚谊,在下惭愧力薄,但也想为邯郸城的父老做点事情,昨日,梅老夫人及邯郸城多位生意朋友捐资纳款,共计募银三十一万四千六百两,大人手中的正是昨日当场所做的账册以及捐款之人的签字书文,可供大人核对,这些钱都是邯郸老少捐助出来用于查询拐卖贼伙一事的,兹事体大,所以在下今日前来是来向大人报个备。”
刘大人一听这话,瞬间大悦,连连笑道:“好,好,好,想不到民间百姓这般仗义疏财,本府真是心悦感慨,不怕诸位笑话,本府到任之后,便几位关注本地人口失踪之案,只是这贼人作案手段嚣张而又狡猾,本府不擅于此,每每百姓报送此类案件,本府除了自惭形愧之外也是无奈自责,现在有几位相助,这真是太好了,多谢江掌柜和这几位朋友。”
江星白见刘知府没有懊恼和不悦之意,接着说道:“刘大人,那这募银现在如何处置,是否归入邯郸府衙之用?”
刘知府打手一抬,说道:“不用,江掌柜,我信得过你的为人,这些钱还有你保管,本府方才已大略对过几条账目,并无出入,不必看了,这账册和书文你也拿回去吧,毕竟这是民间之财,和府衙公款混合在一起多有不便,如是本府有需要钱财相助的地方,直接开口向您借用便是了。”
江星白直接道:“大人言重了!”
刘知府又说道:“其实这些案子,用钱还不是最主要的地方,主要是这些案件数目众多,但苦无线索,本府曾经派人巡查又一无所获,很是恼人呐,唉——”
这一声苦叹之后,众人也沉默,刘知府见这情形,突然想到什么,对外呼唤道:“来人——”
这时一位衙差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刘知府说道:“你去把何平叫来。”
“是!”那衙差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后堂。
这时,孙尚琂向江星白使了个眼色,江星白会意,又眼神暗示她稍安勿躁。
喝过一会儿茶后,一个身穿皂靴劲装,年约三十,长相英武的人挎刀来到众人的面前,这人向知府大人见礼,说道:“大人,请问传唤卑职所谓何事?”
知府大人向众人介绍:“诸位,这位便是本地巡检司巡检,何平,平日专管本地的治安巡访,因为我朝俸禄有限,本府也请不起更多的捕头差役,所以这缉拿刑盗的事也就一块麻烦何平做了。”
江星白带着大家向何平见礼:“见过何巡检。”
何平也不傲下,向这几人还礼,又在江星白和刘知府的介绍下认识了孙尚儒等人。
待这所有人坐下后,刘知府又向何平讲述了江星白等人前来报备的事项,正当谈话之时,孙尚琂见江星白仍然无动于衷,心中烦闷,拨弄茶碗盖的时候,突然心生一计,满脸坏笑,偷偷用手指弹出一滴水,瞬间打在了江星白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