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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下午,秦王府承奉正张清坐着轿子回到了自己在城北的大宅。

自从那京师来的锦衣卫宣旨之后,这两天老王爷心情一直不好,自己也一直在王府里小心伺候着。今天终于得了空闲能回府享受享受。

这张清虽说是个太监,但是伺候老秦王十几年,仗着秦王府的权势也一路巧取豪夺,积累了巨万身家。平日里在陕西地面上都是横着走的角色,就连那西安知府,张清都不看在眼里。

轿子来到府门前,突然轿身猛地晃动了一下,正坐在轿子里想着回府后要和自己那群买来的娇妻美妾好好温存一番的张清,不由得勃然大怒,掀开轿帘怒骂道:“不开眼的东西,都是怎么伺候的。”

却见一大群提刀的官差将轿子围了起来。为首一人竟是那日在王府中见到的锦衣卫千户纪东。

一脸络腮胡的纪东鄙视地看着张清,阴声笑道:“张清,这几天可让我兄弟们好等啊!你可还记得那长安县丞赵守呈。你一阉人胆敢私设公堂杖杀朝廷命官,哪来的狗胆敢犯下这等谋逆大罪。”说完便对手下锦衣卫大声道:“将逆贼张清拿下,敢反抗者就地斩杀。”

张清随行的就一个小太监几个轿夫和仆从,哪里敢反抗。张清被两个锦衣卫像拎小鸡一样从轿子里揪出来捆绑。

张清自然知道纪东所说何事,当即急道:“纪千户,你不经过秦王府点头,怎敢擅抓王府承奉官!你好大胆,老王爷不会饶恕你的!”

“哈哈!都这个时候了还拉出来那个宠爱你的老秦王。你这个烂阉人,等着受死吧!那老秦王只怕马上要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纪东命人将张清先押回千户所看管,立刻带着手下一百多名锦衣卫对张清府邸进行抄家。

坐镇千户所的韩羽看到张清被抓回来后,也带人来到张清府上。

张清府上抄家正是如火如荼,鸡飞狗跳一般好不热闹。

韩羽在张清家一进的客厅门前,命令正在主持抄家的纪东李训忠二人将所有锦衣卫召过来,便在庭院中对众人大声宣布道:“众校尉都听好了!但凡有校尉敢在抄家中私拿金银田契者,一旦发现休怪本官无情。记清楚了,金银田契这些东西可都是要上交给陛下内帑的。抄家之后所有校尉都要搜身。”

众人散开后,李训忠瞅着四下无人,面色难看的向纪东抱怨道:“纪千户,韩大人这样做有些不近人情吧。兄弟们这些天忙来忙去都是铆足了劲的干,也不能一点儿不让拿呀!咱锦衣卫总不能当个穷差吧!”

纪东瞪了李训忠一眼,低声怒斥道:“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本来挺精明,今天咋是个晕蛋?韩大人只说要金银田契没说要珠宝首饰啊!你去悄悄告诉下面的总旗小旗,凡是查抄的珠宝首饰统一交上来,回去再分。抄家完搜身的时候身上可不许有东西,否则谁都保不了。”

李训忠一听立马心领神会,当即变成如花笑脸道:“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交代清楚。”

韩羽这边交代完抄家事项,那边便带人去查抄盛通合商号。

盛通合这边一直有人在盯着,昨天发现商号的账房打烊之后没有回家而是去赌场里赌钱。报给韩羽后,当机立断,在那账房赌完钱回家途中的一条小巷子里给绑了回来。

逮他时候已近天黑,快要宵禁了,街上也没什么人,那条巷子也偏僻并未被人看到。

不过韩羽还是不放心,刚好利用上李训忠那个在盛通合做事的表亲,让他去给账房的家人说商号派账房外出采买,几天就回来,不用担心。又跑回去给商号掌柜说账房乡下的老母亲病了,让自己给他代请两天假。

当天晚上突审,都没怎么用刑,只是一顿恐吓,那账房便都全招了。于是韩羽决定明天再等一天,要是那张清还不从秦王府出来,便先查抄盛通合。反正张清侵占草场杀官一事本就是陈年旧账,知道的人多得很,当时的陕西巡抚还上过奏疏弹劾,一查便知。

只是这盛通合等不得,万一时间一长被人察觉,烧了账本或者提前串供再将掌柜等关键人物隐匿起来,锦衣卫再有能耐也不好办了。

这边抓了张清,韩羽心中大定,这事情就成了一大半了,盛通合通鞑子一事要是能查清,这秦藩可就要面对二百年来未有之危机了。

本来那天离开秦王府韩羽还想着老秦王要是能够回心转意,自己也就网开一面。没想到自己等了三天,秦王府那里一句话都没有,看来真是骄横惯了,连钦差都不放在眼里。韩羽便也拼命三郎的本性大发,无所顾忌了。

韩羽带了近两百名锦衣卫,这些人都是跟他从京城来的。抄张清家的用的都是陕西千户所的人手。

查抄盛通合异常顺利,这盛通合的顾掌柜绝对想不到有人敢打王店的主意,平日里一贯也是跋扈傲慢。按照昨日那账房供述的位置查抄出商货往来账本,与草原上蒙古各部的交易账目记得是清清楚楚,居然还从那顾掌柜的房间里查抄出一些与蒙古部落的书信,信的内容大都是约定交易时间和地点以及交易额度等。

顾掌柜被两个锦衣卫架着,吓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密密麻麻渗出虚汗。

“上、上差饶我。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只要上差能保我家人,小的愿意坦白。”顾掌柜哆哆嗦嗦道。

坐在店铺柜台边正查看账册、书信的韩羽带着一丝玩味的微笑看向顾掌柜道:“你这掌柜真是个识时务的。如此也好,你我都省去了不少麻烦。只不过你说的保你家人是何意?”

“上差不知,小的家就在秦王府边上,每次出边贸易都要将家人送入那王城内居住,只因交易额巨大王府为防止我等有二心才这般。今日上差所来何事我自知道,还请上差快将我家人送出城区。只要小的家人安全了,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小的家人落入王府手中,小的宁死也要保着家人安全。”

顾掌柜说完,就要跪下乞求。奈何被两个锦衣卫架着,跪不下去。

“秦王府不愧是百年传承,果然好手段。”韩羽听后叹道,“程鹏,快去带人还有这店里伙计引路,将顾掌柜,对了还有昨日那个王账房的家人,立刻接出城区,免遭迫害。”韩羽对手下的一个百户吩咐道。

“还有这店里的管事的,只要是愿意交代秦王府私通鞑子进行贸易的,都可以将其家人接走。”于是盛通合店中一片哀求声,最后呼呼啦啦出去近百号锦衣卫去接这些人的家人出城。

韩羽为防止秦王府抢人或是其他意外,将这顾掌柜等人也都送到城外寻一处僻静处关押。

韩羽刚回到千户所,屁股还没坐热,秦王世子朱存枢便带着大队王府护卫前来兴师问罪。

“姓韩的,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无故捉拿我秦王府承奉正,你这是欺侮亲藩,我要上疏陛下弹劾你。”

“哼哼!”韩羽从嗓子眼里冷笑一声,“那张清在天启元年时侵占西安府万顷草场,私设公堂打死长安县丞赵守呈的事,世子恐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朱存枢当场哑然,事情已经过去六年了,自己还真是淡忘了此事,但是私杀朝廷命官乃是谋逆,虽然当时费了不少力气请托魏忠贤给压下去了,但是朝廷现在追究起来秦王府还真难招架。更何况魏忠贤现在都是逆党,朝廷要是严苛下来只怕吃罪不起。

朱存枢正在那里心惊,后悔贸然过来。但是韩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世子记性这般不好,想必也忘了天启四年,你为一优伶胭灵儿争风吃醋,命人打死秀才刘维之事了吧!本官已寻得刘家人且录了口供,正欲奏报京师。”

“秦王府尽管弹劾在下,只是你这王世子还能当多久都是两说。回去好好等着朝廷的责罚吧!”

韩羽一说完,朱存枢这下身体彻底站不住了,还好身边跟随的王府侍卫搀扶了一下,否则当即就要瘫倒在地上。

朱存枢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王府,赶紧将事情告知了老秦王。

秦王听后也是大惊,手中的茶盏倾斜,茶水洒了一身都未发觉。老秦王在寝殿中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了数次,只看的旁边的朱存枢一阵眼花。

“父王,这厮明显是冲着咱们秦王府来的,当下该如何应对啊?”朱存枢小心地问道。

老秦王心中也终于有了计较,停下来对世子道:“那张清的事恐怕是没得救了,舍了便舍了,大不了被皇帝责罚我一番。”

“当下最要紧的是你的事!你这逆子,好端端的为一个戏子争风吃醋,做下这等错事。”秦王瞪着朱存枢怒骂道。

“为今之计,缓和的办法有两个,一是花大价钱给那刘家,与其和解,这样朝廷追究时也不便再处罚严苛。二是如果刘家不同意,那就派侍卫将那刘家人消失,找不到苦主,就是诬告!”

“你去取两万两银票,将仪卫正王全叫来,孤亲自给他安排此事。”

自从朱棣靖难造反成功后,便将大明各藩王手里少则数千多则数万的护卫军全部削掉了。明代中后期各亲王级别的王府中也就只有仪卫司掌管着数百人的仪仗队同时肩负王府护卫职责。各藩王地位高贵,但是手里的武力几乎是没有的,这样面对中央朝廷便毫无反抗之力。

老秦王刚说完,还没令人去宣,竟见仪卫正王全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殿、殿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秦王怒道。

王全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回、回殿下,京城来的锦衣卫和陕西巡抚标营的人马把王府各门都围起来了,说是、说是查明王店盛通合勾结草原上的鞑子,意图谋反!盛通合商号已经被锦衣卫查抄了!”

“什么!”老秦王听罢大呼一声,只觉一阵气血涌上头顶,当场便晕了过去。

“快宣良医!”朱存枢大喊。

秦王府里立刻乱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