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一处拱形桥时,墨阳远远见着湖心亭里,有一个宛如石碑般一动不动的身影。
应该就是栾云。
墨阳飞身过去,直接开口,“跟我回王府,泓轩担心你。”
他能过来,无非是为了安泓轩的心。
不过栾云这小子虽然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刻却能出面帮泓轩,还算讲义气。
墨阳也不至于跟第一次见面似的,因为栾云一个称呼纠结半天。
一旁的栾云就跟没听见似的。
只神情恹恹呆坐着,没有一点精神,支着下巴望向远处的湖面。
墨阳见他这副样子,不由挑眉。
栾云这人看起来,应该不是能坐得住的啊?
这是……
墨阳想了想,跨步站在栾云正前方,挡住他的视线。
“既然你没什么事,不回去也行,好歹见着你人了,我也能跟泓轩交差。”
栾云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墨阳,随即耷拉下来。
果然,哥夫是没有哥哥疼他的。
他现在的样子,这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没事的?
选择性眼瞎?
以前在西南王府,他皱一皱眉头身边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想办法哄他开心呢!
有句话叫离家的孩子像根草,果然不错!
栾云心里好一番感慨,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颗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可怜死了。
墨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朝他叹口气,
“你想坐这儿就继续坐,我原本还想带你去闻家看戏呢,既然你没心思,我就自己去了。”
栾云听见闻家,眉梢一蹙,“你不用跟我说,我根本不想知道。”
“好,”墨阳点点头转身就走,“那我就先走了,现在过去,估计还能赶上给闻人煜收尸。”
“你胡说什么!”
收尸这种话太不吉利,墨阳怎么能张口就来!
栾云皱眉看向墨阳的背影,跟小炮弹似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好的人收什么尸?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也就是我听见了,要是让闻人煜那个疯子听到,你们俩非要打起来不可!”
“他都要被打死了,能听到什么?再说,他也打不过我。”
墨阳看都不看栾云一眼,径直离开。
“你是影卫,他打不过你不是正常的嘛?”
栾云执着地解释一句,嘟囔着脸飞身跟上墨阳。
“你对泓轩哥哥也是这个态度吗?等会儿见了他,我一定跟他告你的状。”
“随你。”
墨阳毫不在意身后的人如何吐槽,见人跟上来,加快脚步往闻家赶。
*
此时,闻家祠堂外面十分热闹。
闻战喊了府里所有的下人,一起观摩他教训闻人煜这个逆子。
闻夫人许久没见自家儿子,三年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闻人煜的后背已经是血呼啦一片了。
她劝不住闻战,一边抹泪,一边由下人扶着去找老夫人求情。
闻人煜的哥哥闻少杰和三弟闻修武一直在祠堂看着,连拉带劝地拖延时间。
饶是如此,等祁泓轩到闻家的时候,闻人煜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二十杖。
整个人趴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闻夫人拉着老太太过来时看见这副场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闻修武赶紧上前扶住闻夫人劝慰,以防她再心神过激。
闻少杰则扶着老夫人,用身子挡住闻战,再不敢让闻人煜受到一下杖刑。
祁泓轩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身后的小厮看到他家公子已经奄奄一息,赶紧跑过去护着,防止闻人煜再挨打。
好在,祁泓轩不管是作为新皇,还是以前的小王爷,都有几分薄面。
闻战虽然性子刚烈不阿,但还懂得礼节。
看见祁泓轩,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带上一家人行礼。
祁泓轩让周围人都站起来,先吩咐人去宫里请太医来。
随后转身看向闻战,话说出口时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声音也有些冷,
“闻将军这是何意?”
“昨日全靠闻人煜带领的闻家军替本王解围,今日闻将军就如此对待本王的功臣,可是对本王有什么不满?”
闻战一听心下一跳,立刻跪地解释,
“微臣万不敢对王爷不敬!”
“此次罚他,只因他犯了闻家家规,微臣也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
“这是,我最后一次,领认家规。”
长椅上的闻人煜虚弱地头都抬不起来,却断断续续说出话。
声音极低,带着艰难的喘息声。
周围的人都不敢大喘气,静静听着接下来的话。
“今日之后,我闻人煜,与你闻战,再无关系,你也别想再管我。”
“儿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闻夫人听他这话瞬间撑不住,趴伏在闻人煜身上,心疼又无奈。
“逆子!既如此,我还不如直接打死你,只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闻战起身,拎起一旁的刑杖就要打过去,被祁泓轩抬手挥掉。
“逆子?”祁泓轩这会儿脸色也不太好了,“闻将军可知,闻人煜外出三年都做了什么?”
闻战手中的刑杖被挥掉,整个人愣了一下,听见祁泓轩的问话,想都没想答道,
“他能做什么?无非是寻些投机取巧的法子,以物换物罢了!”
“以物换物?”祁泓轩眉头微挑,“闻将军说的不错,经商左不过是以物换物。”
“但你可知,他这三年都是用什么换了什么?”
闻战觉得祁泓轩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奇怪,不由侧头看向他。
他家这个逆子三年前出京时就没跟任何人说过,回来更是一声不响。
闻家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怎么听祁泓轩这话的意思,他知道闻人煜这三年都干了什么?
“王爷这话是何意?
经商之道,无外乎靠投机取巧牟利,
他赚再多的钱,也不比过我闻家军在战场上挥洒的血泪。
生为闻家男儿,不把只想放在家国之上,却只钻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费心敛财,他又能有什么出息?!”
“投机取巧?”
祁泓轩掀起眼皮瞥了闻战一眼。
他多年修行原本极少生气,但听见闻战这么说,不由浑身都散出冷气。
“三年,闻将军只用‘投机取巧’四个字,就把闻人煜这三年的经历和心血盖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