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夜。
莲城外国语大学旁边的一处人民公园里。
原本在家忙着准备晚餐的柳溪，在接到一通电话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随便找了件薄外套披在身上后，就火急火燎地往这里赶。
到地方时，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只见江声的头发被人抓得乱糟糟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上，嘴角还溢着血迹。
他牵着江冉和江望的手静静地坐在一处长椅上。
江望脸上和衣服上脏兮兮的都是泥土，前几天新买的白色羽绒服也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绒毛露出来。
姐姐江冉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有一点脏，只不过没有父子俩那么夸张。
寒风凛冽，吹得人直打颤。
步道尽头的路灯亮起，这个时间点，公园里都没什么人，家家户户都忙着回家准备小年夜饭。
远处天边隐约有烟花升空爆炸的声响。
江冉第一眼看到柳溪后，眼神轻微地一怔，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旁边的父子俩听到动静后，发现了愣在不远处的柳溪。
江声咧嘴一笑，朝她招了招手：“来啦。”
柳溪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跑到三人面前。
江冉一下子扑到柳溪怀里，轻轻呜咽。
柳溪一手揉着她的脑袋，一手悬在空中，伸出去小心翼翼碰了一下江声的脸，又很快缩了回来，似乎是害怕弄疼他，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
“疼不疼啊，去医院看看吧……”
“不疼，一点小伤而已。”江声语气很轻松。
柳溪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眼角。
“嘶……”江声疼的龇牙咧嘴。
柳溪见状，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哽咽，语气里满是心疼。
“怎……怎么回事啊，怎么成这样了啊？”
“咱们先去医院看看吧，快走……”
她说着就要拉着江声的手起身。
奈何江声却反拉着她，笑着说了一句：“诶，先别，这会儿没力气了，陪我坐这儿歇会儿……”
柳溪愣住，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看脸上脏兮兮的江望。
发现没什么伤后，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江望跟他爸一样，也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仰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怎么穿个这么薄的衣服就出来了？”
江声注意到这点后，把自己宽大的羽绒服脱下来给她披上，随后挪了挪屁股，腾出来一点位置，让柳溪坐下。
两个孩子坐在中间，四个人略显拥挤地坐在长椅上。
柳溪一边拿出纸巾给江望擦脸，接着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和你说了嘛，和人打架了。”江声依旧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柳溪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在电话里，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正当她想问为什么时，一旁的江望率先开口：“妈，是对方先动手的，有人欺负我姐！”
几分钟后，柳溪得知了事情经过，内心非常气愤，甚至想要报警。
江声及时制止了她：“不用了，今天过小年，还等着回家吃饭呢，再闹到派出所里那多麻烦……”
今天傍晚，江声带着江冉和江望来公园打羽毛球。
中途跑过来几个看起来和两人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儿。
说是没带羽毛球拍，问可不可以用姐妹俩的球拍，几人轮换着一起玩。
答应后，江声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们玩。
可就在他中途去给人买水时，意外就发生了。
和江冉对打的一个男生输球后，旁边的朋友们开始起哄，吆喝着他不行。
男生觉得脸上没面儿，开始找借口。
骂手上的羽毛球拍太烂，用力地扯了一把球线，还把球拍往地上摔。
摔完就要拍拍手走人。
江冉看到这一幕后，心里十分生气。
这可是妈妈前几天刚给她买的新球拍，就这么被对方摔在地上，而且球线也被扯得乱糟糟的。
她上前叫住了男生，不让他走，结果对方毫不在意，争执过程中，江冉还被对方推倒了。
这时候江望已经护到了姐姐面前，直接一脚蹬到了推人的那个男生肚子上。
对方一时间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接着两人就扭打了起来，江冉和男生的朋友们赶忙上前去，想要拉开他们。
“算了算了，咱走吧……”
“不准走！我姐的球拍被你摔坏了，道歉！”江望朝那个男生喊道。
男生不屑一顾的看了他一眼，不仅没道歉，反而又装作不小心，故意往球拍上踩了一脚，转身就要走。
江望见状，再也忍无可忍，快速地跑上前去，一个飞踢踹在了那男生的后背上。
由于男生的体格比他大不少，这一脚也仅仅是让他往前踉跄了几步，没有摔倒。
这时，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看样子是男生的父亲。
中年男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江望肚子上。
这一脚非常用力，一个三十多岁的大人，用尽全力踹在一个刚满五岁的小男孩身上。
江望直接一个后仰摔在球场的水泥地上，翻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买水回来的江声看到。
“我草你妈的……”
江声勃然大怒，瞪着发红的眼珠子，二话不说，咬着牙将自己手上拎着的一瓶农夫山泉，使出吃奶的劲儿砸向男生的父亲。
装满水的农夫山泉瓶子，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了男人的胳膊肘处。
男人吃痛，瞬间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砸脱臼了，咬牙扶着。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江声直接冲上去一个飞踢蹬到男人的肚子上。
直接把男人踹飞出去好几米远。
紧接着江声直接骑在他身上，抡起拳头疯狂地砸了起来。
一拳砸在男人鼻子上，血流了出来，就连眼镜也被江声给砸碎了。
旁边的江冉把弟弟扶起来后，看着这一幕都吓坏了。
尤其是刚才推人的那个男生，见到自己老爹这样被打，吓得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从刚才的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突然就变成了两个大人之间的重拳出击。
周围的大人见到这一幕，都赶忙过来拉架。
男生的父亲从被矿泉水瓶砸到后，一直被打，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直到江声被拉开，他才怒气冲冲往江声脸上挥拳，占到了一点小便宜。
……
后来的情况就是，几个值班的民警赶来，了解事情经过。
周围的人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讲述，并表示都是男人先动的手。
男生的几个朋友们面对警察也不敢撒谎，纷纷将实话说了出来。
父子俩哪哪都不占理。
而且还有几个看不惯的男人骂道：“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你要是敢这样踹我儿子，我保证把你腿打骨折！”
几个大妈也附和着说：“没错，我亲眼看到是这男的先对小孩儿动手的，小伙子还是下手轻了。”
“我支持这小伙子，大冬天的那水泥地那么硬，有谁看到自家孩子被踹在地上翻了好几圈，还不生气的？况且你本就不占理……”
人心所向，民警也不是瞎子，看着男人心虚的样子，民警瞬间就了解了情况。
再对男人进行了一番口头教育后，民警转过头耐心的和江声说道：“同志，生气可以，但是也得注意分寸啊，你看看万一要是打出来个什么事，咱这占理的，到最后说不定也变成不占理的啊……”
经过一番调解后，考虑到双方都带着孩子，而且情况也不严重，就没有邀请他们去局子。
男人自知理亏，什么也没说，扶着自己脱臼的胳膊，戴着碎了的眼镜框，被自己儿子扶着灰溜溜的离开了。
……
柳溪听完江声的讲述后，赶忙低头看着江望关心问道：“踹的重不重？有没有哪不舒服啊？”
江望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妈！大冬天穿的厚，他踹在我身上一点也不疼，就是劲儿大，在地上滚了几圈，把衣服弄脏了……”
江声也笑着跟了一句：“我也没吃亏，那男的牙都被我打掉好几颗，估计今晚吃饭老遭罪咯……”
柳溪这下才眼眶涌出泪水，看着父子俩狼狈的模样，哽咽说道：“都这样了，你们两个还笑得出来！你是不知道，我正在家做饭，接到电话就跑过来了，路上我心里很害怕你们会出什么事，虽然人心险恶，你打那人是应该的，要是我我也打，打不过也要打，但你也得注意一下分寸，都那么大人了，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办啊……”
江声伸出手，帮她擦眼泪，安慰道：“我留着手呢，放心，不然他今天站都站不起来！”
柳溪吸了吸鼻子，小声道：“真……真的？”
“当然，我还想着回家吃小年夜饭呢！真打进局子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江声说着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笑着问：“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
柳溪泪眼汪汪的，回答道：“还能有什么，饺子啊……”
江声听后，望着远处亮着灯光，缓缓旋转的摩天轮，笑容灿烂。
“哈，饺子也行，我最爱吃饺子了！你还记得吗？十几年前，大一寒假，咱俩那会儿还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我除夕夜一个人在家，你陪我打游戏，那时候你还给我点了份饺子，备注是你的名字，只不过后来咱俩谁都没提这件事，现在想想，当初那份饺子确实不怎么好吃，但我还是全部吃完了，十几年过去了，那味道我一直记着……”
路灯下，婆娑的树影里，风从身旁吹过。
柳溪愣住，思绪开始飘远，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下着大雪，烟花盛开的除夕夜。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旧人旧事。
远水去见远山，故人留下故事。
时光转瞬即逝，她看着眼前高高挺拔的身影站起来，朝自己笑着说：“回家吧！柳老师，突然就很想吃你包的饺子了！”
柳溪这才从恍惚中醒来，缓缓站起身，儿女就在身旁，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很想用力地拥抱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是想疼一下这个多年来一直默默对自己那么好的男人。
于是她就毫不犹豫的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就像多年前那个雪夜，没有任何理由的给他点了一份热乎乎的饺子。
就只是想疼一下当初那个没心没肺，孤孤单单的小男孩。
回家路上。
烟火声声。
“今天是小年，距离除夕只剩没几天了，到时候咱回花城好吧？还能赶上烟火会，放花灯……”
“嗯，好……”
“话说你不会从那时候就暗恋我了吧？”
“什么？”
“就你给我点饺子那会儿，咱俩好像才认识……半年？”
“我……我也不知道。”小年快乐，万事胜意。 大家晚上好啊，今天是北方小年，小年快乐啊！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