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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南诏前,鬼道子吩咐:若想柳承明尽快恢复记忆,便带他去熟悉的地方多走走。

可惜柳姒将他带去贤王府转了又转,也没唤起他半分记忆,反而还引得须谨须慎绝望地看着自家主子。

他们绝顶聪慧的主子,怎么成了个傻子了。

眼见依旧没有恢复,须谨便提议:不如进宫试试。

柳承明幼时也是在宫中长大,说不定瞧见幼时熟悉的场景,能想起些什么。

说干就干。

柳姒当即给柳承明乔装一番,以给太后请安的名义入宫。

先淑妃逝世后,柳承明由乳母照料,一直住在偏殿里;后来被太后抚养,就搬去了兴庆宫。

那几年太后对柳承明算是用心教养,付出了真情,生出些祖孙情谊来。

贤王出事,她也伤心了一场,如今在兴庆宫中更是少见外人,一律请安一概免了。

柳姒给她请安,太后本是不打算见。

也是晓得柳姒九死一生,又与柳承明感情深厚,所以才全了她的孝心。

太后如今病得越发重了,只是与人说了会子话,便耗费许多精神。

柳姒伺候她喝完汤药后才离开。

临走前与太后心腹秦姑姑问了两句太后近况,就借口想去后殿赏雪景,带着乔装的柳承明离开。

如今宫中除太后外,贵妃也是病得卧床不起。

听说下头人已经在准备喜木,给两位主子冲一冲。

柳姒领着柳承明,直到一路走出兴庆宫,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只能又带着他打算去太液池。

途径姚婕妤从前住的宫殿红墙时,他却停了下来,望着一簇伸出宫墙的树枝瞧。

见他发呆,柳姒顺着望去,随即明白过来。

这棵树,是她幼时逃学带着柳承安他们爬的那一棵;每到夏日,上头结的果子又大又甜。

姚婕妤爱惜草木,搬到别宫时,特意吩咐别动此树;圣人后妃不多,大多宫殿都荒废着,因此这树一直活到现在。

只是如今入了冬,枝头光秃秃的,连片绿叶都没有。

望着那树,柳承明眉心微蹙。

见状,柳姒试探:“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柳承明艰难回忆:“我好像瞧见了树上有人。”

闻言,柳姒略微激动,牵着他跑进院内。

走到树下,她问:“你再想想,能想起什么吗?”

“有点难。”

想起儿时回忆,柳姒看着身侧的树,咬咬牙爬了上去,假意做出摘果子的动作。

“现在呢?想起什么没?”

他迟疑:“摘果子?”

对了!

柳姒几乎要喜极而泣。

跑了大半日,总算有些反应了。

这样想着,她准备下去,却无意踩到树干上积存的冰雪。

脚上一滑,就这么摔了下去。

“小姒!”

柳承明失声,两三步上前要接住她。

结果自己也是个蠢的,走得太急,同样摔了个四脚朝天,正好垫在柳姒身下。

“嘶......”

柳姒扶着腰,痛吟一声。

幸亏有柳承明接了她一把,不然指不定腿都得摔断了。

镇国公主爬树摔断了腿,这要是传出去都得招人笑话。

她手撑在柳承明结实的胸膛上,还不忘问他:“月月,你怎么样?”

半天得不到回应,她抬眸与他对视,便见他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眼里带着不可置信与失而复得的欣喜,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

她抬手摸摸他额头,暗自嘀咕:“难道摔得更傻了?”

“小姒......”他眼眶慢慢发红。

柳姒只以为他摔疼了,拍拍他脸颊,失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至于摔了一跤便哭鼻子......”

话未说完,她便觉腰上一紧,被他狠狠抱着趴在他怀中。

“你这是......怎么了?”她怀疑,“你是不是恢复神智了?”

禁锢着腰身的手臂轻轻颤抖,越收越紧,紧到他二人贴近得几乎毫无缝隙。

他的体温甚至隔着衣衫传到她的身上。

柳姒有些别扭,想强行摆脱他的怀抱,却听他一声闷哼:“唔......”

“怎么了?”

她蓦然僵住。

半晌,身下人才沙哑道:“小姒,你碰到我伤口了。”

伤口?

柳姒忧心:“你摔伤了?”

怕再伤到他,她只能僵硬住身子,不敢再动。

柳承明抱着她坐起身,脸上依旧是一贯的坦率纯真:“月月受了伤,小姒要负责。”

他声音比之方才要更加低哑,咬着最后两字,说得十分暧昧。

柳姒觉出不对,可看他神情却没发现半点异样。

不免失望:“还是没好。”

她站起身,拍拍衣摆,朝他伸手:“起来吧,回府让荀益瞧瞧。”

“哦。”

柳承明握着她的手,借力站起身后,却不松开。

扬了扬交握的双手,柳姒示意:“牵着怎么走?”

听罢,他立刻耷拉着眉眼:“我受伤了,不牵着走不动。”

十分孩子气。

“行吧。”柳姒叹气,“等见到人,可得松开。”

“好。”

她转身走在前面,因而错过了他唇角那餍足的笑意。

......

回到公主府,荀益便给柳承明瞧了瞧。

只是后腰摔红了一小片,没什么大碍,拿些药酒揉揉就是。

偏某人开始作怪,缠着就要柳姒给他揉药酒,若柳姒拒绝,他便开始装可怜,说自己是为了接住她才摔伤的。

柳姒没法,只能在心中默念他就是个孩子心性,然后给他揉。

等她真如他愿,柳承明竟又害羞起来。

毕竟是从未近过女色的人,被触碰这样亲密之处,揉捏化瘀,素手轻搭在精瘦的后腰上。

一点一压,泛起层层痒意。

惹得他双耳泛红,周身都粉烫起来。

感受到掌心下越来越滚烫的身躯,柳姒也纳闷,抬了头去看,柳承明已是个大红脸,埋在臂腕里,显然是个害羞的。

等明白过来,柳姒哈哈大笑。

笑得他更恼羞成怒。

夜深人静,原本熟睡的柳承明蓦然睁开眼,他望着半空,耳边是柳姒轻缓的呼吸声。

黑暗中,他悄然下榻,绕过屏风站在床边。借着窗外幽暗月光,安静注视着她的睡颜。

天知道白日里他恢复神智时,心头的欢喜。

临死前,他看着柳承宣愤怒的神情,心中无比畅快;除此之外,还有对曾经的懊悔。

那日城门前,他便该坚持带她走的。

倘若知道她会受那么多苦,他绝不会留下她一人。

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目光仿佛有了实体,在她颊上慢慢游移。

直到这无人的时刻,他才敢让自己对她的爱意毫无保留地显现出来。

失去神智时经历的这些记忆,他都有。

他动作轻缓地上床,却不敢离她太近,与她隔开一掌距离。

他们之间的身份,注定他不能主动靠近。

克制,压抑,掩藏……

他奉她做神灵,只敢短暂地偷视她,不敢真正触碰;就连亲吻,也只是最珍爱的额间吻。

那包含欲念的唇吻,他从不奢求。

柳姒似乎被他的动作吵醒,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滚进他怀中,倚在他心口。

神灵主动靠近了他。

一瞬间,柳承明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放缓了。

他怕一动作将她吵醒,这样他的美梦就消失了。

等她的呼吸再次平稳,他才松了口气。

翌日清晨,柳姒觉得自己睡在火炉里头,全身热得厉害,好像有谁抱着她,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睡意朦胧,腰间又硌得厉害,她动了动。

“谢竹君,把你的东西拿开……”

“嗯……”

沙哑的闷哼声响在耳边,令她的意识清醒了些,指尖动了动,她突然僵硬。

这个开彡状,好像……不太一样。

不对!

她猛地清醒过来。

谢晏早被她赶到了其他院子,怎么会同她睡在一起!

昨夜睡在她屋中的人是……

一瞬间,柳姒汗毛乍起,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