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圣京城外,杨柳依依,繁花似锦。
从皇宫出来,南宫非依旧是扮演庸俗傲慢的寿王表侄。
他骑在马上,队伍在左右随行,一辆马车上装载着岳帝赏赐的金银珠宝,还有两位容貌上佳的宫女。
底下有人猜测,只怕陛下明面上的理由是假,真实的想法是借这些漂亮宫女来测试这些秀男们是否能够抵挡得住美色诱惑。
不然,为什么随行回乡的不是太监,而是这些精挑细选的妙龄宫女?
南宫非此时神情阴郁缄默,双目凝注着地面。
此番无功而返,为了避免寿王对他产生怀疑,他必然是要让这一位“表侄”意外死在半路,死无对证才行。
夜色渐深,车队在一处驿站停下。
南宫非正准备下马,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月光下,五道身影策马而来,却是卫苍灏等人。
他们翻身下马,身边却无其他人伴随。
看到卫苍灏等人,南宫非暂时没打算节外生枝,凉凉瞥过一眼后,便率先进入驿站。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男人有些古怪?”池江东压低声量,道:“在冥魇墓花内,他好似多次站到了谢羽槿身边,两人不讲话,却眉眼交换了几次眼神,而且谢羽槿在消失后,他好像又与另一个人靠得很近,那人平日与他并无关系,但每次关键时刻都是想都不想以命相护……”
黎烨赫漂亮的眉眼一沉,平添一股煞气:“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就像……”他顿了顿,厌恶吐言:“就像那些邪修。”
黎烨赫由于被人移魂过一次,因此五感敏锐力极强,他的话不可不注意。
这时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缓缓停下,车轮辗过地面,发出轻微的轱辘声。
两位宫女先后下辆,为首宫女面容端庄,她一手轻提裙摆,身姿轻盈地迈出马车,后一位落地时悄无声息。
她们皆身着淡粉色宫装,袖口与裙摆绣着精致的迎春花纹,乌黑发髻上,一支银质步摇轻轻晃动,垂下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颤。
竟是一对双生子。
“嘉善大师,你在看什么?”池江东好奇循着他的视线瞧去,然后好似明白了什么:“那是双生子,的确挺罕见的,不过咱们寨子里也有一对,挺有意思的。”
古月伽容也好奇看了几眼:“据闻双生子有心灵感应,不仅容貌身材相似,连行为举止都有种如出一辙的感觉。”
棠嘉善并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盯着那两名宫女。
忽地,他瞳孔微缩——面容上极快闪烁出一丝不确定的犹疑。
卫苍灏依旧波澜不惊,他仅瞥过一眼便收回目光,重新回归正题:“据闻此人乃一位权贵的表侄,平日里独善其身,不与人交流,绝非善茬,接下来的行程我等或许会与他重合一段时间,且行且观察吧。”
“难怪,瞧他这一队的随从,别的人都婉拒或另行安排随行宫女,他倒是半分不避讳带在身边一道,这种脏男人,我就不信徐山山能看得上!”池江东撇了撇嘴。
黎烨赫牵着马匹进棚:“这一趟前往,倒是叫我明白了一个实诚的道理,那就是皇宫内就别指望什么真情了,都是利益或利用,你们以为这一场选妃是为了给岳帝添后宫,可我却觉得这是一次铲除异己、巩固皇权的时机。”
“依我对她的了解,她这人向来没什么情爱慧根,倒是心机腹黑的可怕,所以我赞同你的说法。”池江东道。
前方,本来准备步入驿站的宫女缓步,然后转过头。
双双转头,月下娇俏,始终保持着宫女的端庄仪态,微微欠身。
“见过五位公子,公子福寿安康。”
卫苍灏等人顿时停下动作,抬目望去。
本以为她们是南宫非的随行宫女,与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却不料这两人竟开口搭话。
气氛一时凝滞。
就在这时,棠嘉善忽然开口:“两位姑姑,不知你们先前在哪一宫当差?”
此时棠嘉善已换回一身素白僧衣,月光下,他身姿挺拔,僧袍被夜风轻轻拂动,勾勒出修长而匀称的身形,仿若雪中立着的劲竹,透着洒脱与清逸。
“我在御膳房,我妹妹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当差。”姐姐温婉欠身。
妹妹则似笑非笑道:“方才不经意听了一耳诸位公子的谈话,我道这宫里的确不如外头简单干净,人贵清醒自知,倘若满心只怀爱憎,便会如那孽火烧身自焚。”
见妹妹还想说,姐姐伸手拦了拦,她略带正色道:“见笑了,妹妹,我们别再耽误了,快些跟上去吧。”
两人一唱一和,撂下话后,便也不顾他们的反应,便施施然入了驿站。
池江东目瞪口呆,他摸了摸鼻子:“好一张牙尖嘴利,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方才议论的是她们俩呢。”
黎赫烨荒谬失笑:“谁满心只怀爱憎了?笑话。”
卫苍灏与古月伽容等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论,毕竟在背后先蛐蛐的是他们,索性便也不再开腔,进了驿站。
——
南宫非刚收到寿王发来的传信,说是千万要留意这一路上的可疑之人,他认为岳帝的人可能就潜伏其中。
这一份信来得十分古怪且笃定,就好似寿王认定岳帝已经做出行动,要对付他们。
他不太了解这其中的关键,将信将疑。
岳帝为了对付玄门盟总坛,神魂受损是他亲自查探过的,她有必要这么急着出手对付反王吗?
“要说可疑之人……那五个不正是可疑之人吗?”
南宫非知道那五男皆与岳帝关系匪浅,他们会不会就是在为岳帝办事,一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假如是真,那他想要死遁一事,只怕还得做得更慎重一些的才是……
正凝神思索期间,他感觉闭合的窗台被一阵清风撩开,外面飘入的寒意叫他打了一个哆嗦。
他皱起眉头前去关窗,可不经意看到窗外夜色茫茫之中,一片雪白袭入了他的眼瞳之中,他双手一僵,只觉整个人如同被冰雪覆裹了一般,神智逐渐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