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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音放下手机,全神贯注看了太久论文,眼睛都发酸了。

闭了闭眼睛,她打开窗,停了半天的雪在午夜又开始下了。

月色映照雪色,另有一番风味。

被现代科技震撼了心神的老古董一时睡不着觉,于是又全副武装出门去了。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鼻尖忽地嗅到一阵梅香。

雪夜寻梅,风雅。

顺便看看她精雕细琢的雪人怎么样了。

这附近没有熊孩子,雪人应该能幸免于难。

不过,她想到了那只过分活泼的大狗。如果多几只乌云的话,效果估计差不多。

宋辞音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几株红梅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月色下,雪人依旧好好地伫立在树下,没有一点儿残缺,连脖子上的红围巾都在。

不。

好像还多了点东西。

宋辞音快步靠近。

她看到,小雪人的额上,有一朵梅花,正灼灼绽放着,好像是谁以自然为笔,给它绘了个花钿。

宋辞音微怔,那朵梅花深深扎进了她的眼底,一段记忆蓦地从脑海深处涌上来。

在她很小的时候,记不清是五岁还是六岁,那会刚识字,成日在父亲的书房里乱翻。

某天在一部厚重的书里翻到一段有趣的记述。

书里写,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竞效之”。而后便成了从皇宫内苑风靡至民间的“梅花妆”。

她学着书中人物往额上贴梅花,无论如何也贴不住。百般尝试之下发现,只有雪人的脸上,能稳稳当当放下一朵梅花。

之后,宋府的每个雪人额上都有一朵梅花。

哪怕去了宫里,宋辞音堆雪人时,都会下意识往雪人额头贴梅花。

但宫里的梅树都年头颇深,一树更比一树高,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

好像有一个好心人,帮她摘了一朵花。

那个人是谁?

她竟完全不记得了。

关于那一天最深刻的记忆就是玩得太开心,衣衫湿透,被母亲训斥,夜里发了高烧。从此之后便学会了爱惜身体,不让家人担心。

宋辞音伸手去触碰那朵梅花,梅花轻轻飘到了她的掌心,低头嗅了嗅,清冷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似乎还有一个人,也会在雪人的额上放一朵梅花……

低头的一刹,视线扫过雪人旁边的雪地,皎皎月色下,薄雪覆盖着一串凌乱的脚印。

宋辞音蹲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勉强认出是一个人步伐均匀的脚印,他每一步的间距都一样,落地很轻。

偏偏跟着他的那个生物不是。

那只大狗像个好奇心过剩的小孩,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来来回回地走,于是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破坏了主人的干净整齐。

是谢诣啊。

宋辞音眸底清澈,仿佛落满了月光,唇角笑意缓缓绽放。

是啊。

是谢诣。

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好像得到了最佳答案。

撑着膝盖站起来,宋辞音又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围巾上的雪太少了。

雪从早上下到中午,只有下午停了一阵,刚刚又开始下。

围巾上本不该只落这点雪。

她拍开围巾上堆积的雪花,很快意识到手感不对。

颜色虽然很像,但原来的那条围巾是家里手巧的阿姨织的,针脚又细又密,所以格外暖和。

现在这条很软,针脚却显得有些粗陋。

花纹也不太一样。

比起阿姨炫技似的多种花纹排列组合,这条就只单纯织成了个围巾的样子。

硬要说的话,二者的区别就是多年熟练工和新手。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宋辞音心中浮现。

这该不会是谢诣自己勾的吧?

他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她这个前未婚妻不知道的?

宋辞音解开围巾,坦然地搭在了自己胳膊上。

肯定是谢诣拿走了她的围巾。

不管是不是,反正他现在是第一嫌疑人。

赔她一条不算过分。

合理。

宋辞音给雪人理了理形状,又把梅花重新摁了回去,收获满满地回了家。

回去时的脚印都比来时的要更轻。

在雪人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一道人影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雪花从他的睫毛上簌簌落下。

他沉默得像棵树。

“唔嗷?”乌云发出一声轻唤。

物似主人形。

跟谢诣久了,它都快从精神抚慰犬变成军犬了,已然学会了在必要的时刻保持安静,且耐心一流。

“回去吧。”谢诣轻轻扯了扯牵引绳。

“嘤~”

金牌精神抚慰犬的专业素养让乌云瞬间判断出来了,主人情绪很好。

它用额头顶了顶谢诣的手,遂收获了极温柔的抚摸,比落在它鼻尖上的雪花还要柔软。

乌云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尖,溜溜哒哒迈开步伐。

一人一狗慢慢走远了。

-

雪一连下了数日,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宋辞音心中的期盼却一天比一天高。

圣诞节固然有趣,可到底不放假。

真正重头戏的还得是元旦。

圣诞树、平安果都随着圣诞老人的驼鹿远去,校园里现在最热闹的话题是,该去哪里跨年?

比起农历新年,年轻人们基本上各个都要被拘在家里,公历的年反倒更具有自主性。

岳秋英提议:“要不去中央广场倒计时?听说今年还有灯光秀……”

“没劲,年年都去。”叶有仪推着孢子甘蓝在餐盘里滚来滚去。

宋辞音抬眼,“不要玩弄食物。”

“哦。”叶有仪一口吞下孢子甘蓝,露出了堪比服毒的表情。

Yue,难吃。

“那不如去游乐园?”

“boring。想都不用想,那时候的游乐园一定都是情侣们的乐园,你想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吗?”

“不想……”岳秋英扭头,“音音,你想去哪玩?”

她飞快补充了一句,“不许说想学习。”

宋辞音笑了笑。

她现在不关心学习,只关心一件事。

湖水冻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