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小闹剧或多或少还是影响到了谢琢的心情,让他那张俊脸冷着半天没有回暖。
倒不是因为孙佳柔怎么样,而是谢琢替他的父母感到不值。
当初他们那么帮衬孙家。
在那个饥荒饿死人的年代,他爸妈看孙家孩子多,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心里不落忍,就把省下来的一大笸箩窝窝头全送给了他们。
当时孙国安和陈桂珍就主动上门,说什么也要把孙佳柔许给他当媳妇儿。
刚开始他爸妈怎么都不同意,一方面是觉得他还太小,另一方面是认为不能缺德的“趁火打劫”。
还是孙国安上门说了两次,他们才同意的。
没想到……
一群白眼狼。
“三叔,”大宝把从厨房搜罗来的饼干掰了一半,塞谢琢手里。
谢琢回神。
“三叔吃,”大宝说。
谢琢表情好了一些,重新将饼干还给大宝,“三叔还不饿,你吃吧。”
谢琢今天起晚了,又在大门口耽误了会儿时间,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就听见大队长在外面敲破瓷盆的声音。
那个搪瓷破盆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来的,边沿缺了个口子,但用铁棒在盆底敲的时候声音很尖锐。
谢琢又扭头对着大宝和小宝叮嘱了几句,才拿了块昨晚剩的地瓜干叼在嘴里出门了。
青山大队人口多,除了知青点那边,其他住户基本上都聚集在一起,谁家院子里有个鸡飞狗跳,都不用特意去听,扫一耳朵都能了解个七七八八。
更何况今天孙佳柔来的时候,他们还专门去门口看了。
虽然没听清两个人具体说了什么,但光是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够有说头了。
谢琢跟在他们后头打了个哈欠,听着他们说自己的闲话。
“我看着这孙家是后悔了!”
“我看也是,不然孙佳柔以前怎么从来不来谢家,这次居然站在门口和谢琢说了好一会儿话。”
“你觉得他们能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想让谢琢退了和小徐知青的婚事和她结婚呗。”
“这不可能吧,他们昨天早上才退的婚,陈桂珍亲自跑到地里去说的。”
“哎,那会子不是不知道谢老三有这么多钱么,要是早知道,估计去年就让他们结婚了。”
“就是,还守孝三年,”另一个婆子压低了一点声音,“也就是没人敢去举报书记家,不然就这四旧思想,早晚被抓走!”
“现在不就快了?要我看呐,这就是报应。”
“谁说不是呢。”
“这么多年,青山大队敢偷公粮的也就她陈桂珍一个。”
“就是,要不是脸皮子厚,也做不出来偷公粮的事情。”
一个年纪不大的嫂子突然转了个话题,然后其他人也就跟着她一起说起了偷公粮的事。
谢琢还远远的缀在人群后头,眼睛半眯着,像是还没睡醒,嘴里时不时的嚼两口地瓜干。
知青点。
今天的知青们因为又没睡好,再一次起晚了。
当然,徐言除外。
大队长到了之后,在外面敲了半天搪瓷盆,才见周静静飞快的穿好布鞋从宿舍了跑出来。
接下来是叶微,吴时,以及后面的其他人。
大队长的视线在他们中转了转,就发现韩肖煜还没来。
“大队长,”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知青叫了宋光明一声,在宋光明视线对上他的时候,他才继续道:“韩哥今天不舒服,让我帮他请个假。”
他这话一出口,宋光明的眉头立马拧了起来,“他就没有一天舒服的!”
说完,倒也没真的去宿舍把韩肖煜强拉起来,只说了句,“扣两个工分。”
然后就带着大家往地里走。
知青点的人一听还要扣工分,一个个苦着一张脸,但也没人敢去把韩肖煜叫起来上工。
村里人对韩肖煜上不上工不感兴趣,对徐言倒是关注更多了。
毕竟,她昨天晚上可是出了大风头,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拿走了谢琢的全部家当。
是个厉害角色。
徐言也不怕人看,站的笔直。
在大队长带着人往地里走的时候,也打算拿起锄具跟着往前走,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身后突然伸出一把手。
那只手很大。
看着能有她两个那么大,看不见掌心是不是有常年干活磨出来的老茧,但手指挺长的,看着就很有力气。
有力气的手一把抓住她的锄头还有麻袋,然后往后一甩,就干净利落的甩到了男人的肩上。
徐言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就看见谢琢站在她身侧。
男人身材高大,挡住了太阳的光芒。
“你今天就要跟着去下地?”谢琢眉心微微褶出一道印子,“身体恢复了?”
“还可以,”徐言说,“现在也不是干什么重活儿,锄草的话应该没事。”
谢琢没说话,半天才“嗯”了一声。
他们两个人走在所有人的后面,前面时不时就有人扭过头来看他们。
其他人还算收敛,刘满仓脖子都快扭成一百八十度了,这也就罢了,还笑得特别……猥琐。
谢琢:“……”
他瞪了刘满仓一眼,然后才又不着痕迹的用眼尾扫了徐言一眼。
小知青走路的姿势很好看,腰背挺直,但又不过分端着,往前走的时候明明动作很随意,但就是给人感觉她和别人不一样。
谢琢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再一次垂眼看她的时候,被徐言抓了个正着。
“你总看我干什么?”徐言问。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下过地,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来回的琢磨,要是自己不熟练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然后就察觉到有视线一直在往她身上飘。
不会吧!
还没下地呢就被人看出来了?
徐言有一瞬间的心虚,然后就见她随口问了一句之后,谢琢的耳朵尖儿突然红了。
徐言:“?”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一次看过去……
还是没能看清。
因为谢琢突然把头上戴的草帽摘下来,盖在了她的脑袋上。
他还故意把草帽前沿往下压了压。
徐言的视线一下子被遮了个干净。
徐言:“……”
草帽是用晒干的麦草编成的。
村子里很多人下地的时候不下地的时候都戴,有些人的草帽已经看不出来原来小麦杆的颜色了,偏米黄色的颜色早就被戴成了黑的。
就算不凑近了闻,仿佛都能闻到一股子头油的味道。
徐言光是想想就有点恶心。
她赶紧把谢琢压在她头上的草帽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