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宜修心知是自己要等的人到了,便对着绣夏使了个眼色。
绣夏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青绿色宫装女子,立刻扶着宜修行礼问安。
“宜修见过章佳庶妃,请娘娘安。”
瞧着眼前这个病弱娇俏却不见一丝颓气的女子,宜修甚是感慨:生下一儿二女,仍是庶妃。若非德妃在前,同为包衣世家出身的她,也是当的是一个妃位的。可惜,康熙爷最讲究“端水”了,后宫同一个姓氏、出身的女人,只能有一个高位。
章佳庶妃用帕子捂住口鼻,侧身躲过礼,温言细语地开口,“快起来,还有着身孕呢,何必多礼。”
“这是宜修该做的,贝勒爷常说,少时得您多番襄助才有今日,常叮嘱我要礼敬您。”
宜修并不在意章佳庶妃的退让,更是放软了身姿,继续道:“何况,十三阿哥与贝勒爷棠棣情深。若我瞧见您,却不问安,回头见了十三阿哥,可是不好说话的。”
“好孩子,你有心了!”章佳氏不再疏离,缓步上前,轻轻抚了抚宜修的鬓角,“你是个好的,有你伴着四阿哥,是他的福气。我啊,也盼着将来十三能遇上你这样的姑娘,才好呢!”
“得您这句话,是宜修的福气,能伺候四贝勒爷,更是宜修之幸。不知今日,宜修今日能否向您讨杯茶喝?”
“当然!”
虽有疑惑宜修今日的亲近行为,但素来和气的章佳庶妃仍未拒绝——十三还要靠四阿哥照顾,便由着宜修搀扶自己回了西配殿。
日中万影正,夕中万影倾。
辰时三刻进的永和宫,巳时二刻才出。
啧……正殿的生母兼姑母连茶水都未上,而偏殿的庶母却细细询问了各项琐事。
宜修立在宫道上回望永和宫,满脸感慨又心疼,紧接着痛恨自己,到现在还心疼那个薄情的男人。
手轻轻摩擦着肚子,转瞬将所有情绪压下。摆了摆手,让绣夏扶着自己朝永和宫对面寂静处走去。
“主子,咱们不出宫吗?快午时了,您今儿就在西配殿用了些糕点,会饿着小主子儿的。要不,还是回去吧?”绣夏小心翼翼低声开口。
宜修默不作声,继续走着。须臾,便瞧见了承乾宫门口,随机示意绣夏行事。
侧立在萧瑟枯寂的承乾宫门口,宜修透过宫门,看着绣夏将自己从前抄的《观世音菩萨家门平安经》《佛赐观音家门经》等经书,恭敬地递给掌事嬷嬷。
又熟练地从袖里取出厚重的荷包塞进嬷嬷怀中,咬着耳后根,与嬷嬷悄声说,“这是我们侧福晋的一点心意,请嬷嬷供奉在孝懿仁皇后灵龛前,为贝勒爷尽尽心。”
掌事嬷嬷看着宫门外立着的身影,默默地点了头,便带着佛经进殿。
事儿办好,绣夏扶着宜修,“主子,事儿成了,咱们现在回去吗?”
宜修平静地点头,扶着绣夏一步步走向宫门。出宫门时却遇上刚进宫准备向婆母问安的三福晋。作为同批秀女同时嫁给皇阿哥的她们早已相识,如今都身怀有孕,可谓是缘分颇深。
然而,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在外人面前没法多言,只得点头问好。
看着悠哉悠哉的三福晋董鄂·湘月,宜修更觉德妃虚伪与无奈,人家进宫奔着午膳来,自己呢?
大清早起来,累死累活儿准备这么久,却被德妃扔下个“炸弹”后随意打发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
——分界线——
承乾宫掌事嬷嬷林氏在宜修主仆走后,快速闪出宫门,前往咸福宫。
咸福宫内的美妇人听着下面人禀告,怔愣了片刻,将视线从满桌的账本中抽出,惊讶地问:“你确定,是四阿哥府的侧福晋让你在姐姐灵龛前供奉佛经?”
林嬷嬷用地点头,取出怀中的荷包,以证其言。
美妇人猛地起身,珍珠步摇打在眉间仍不觉疼,反而抓住林嬷嬷的手,再三确认,“真是胤禛府上的侧福晋,让你这么干的儿?”
林嬷嬷任由美妇人的护甲划伤自己的手,仿若毫无知觉般,安抚着美妇人的情绪,“娘娘,奴婢亲眼瞧着侧福晋挺着孕肚立在承乾宫前呢?还能有假?”
“好好好,我就知道,姐姐没白养四阿哥一场,果真,那孩子是个感恩的,往日里怕是碍着他生母德妃不好与咱们亲近,可到底是母子,四阿哥还是牵挂姐姐!如今侧福晋有了身孕,也不忘告知姐姐一声,这……”可真是好啊!
话未出口,身侧的佟嬷嬷便打断,“娘娘,四阿哥是承乾宫孝懿仁皇后养大的,这谁也改不了。任德妃如何忌讳这一切,四阿哥也是记得娘娘的!”
美妇人感慨良久,才再度开口,“嬷嬷,你是知道的,姐姐与我入宫都未能诞下一子,瞧着四妃们各个有阿哥有地位,我这个贵妃却被她们压制。好不容易得到的宫权都被瓜分,如今前头儿的阿哥们都已经长大,入朝廷多年,我在后宫更是没有底气了!四阿哥不仅是姐姐的养子,也是我翻身的唯一指望了!”
美妇人竟是康熙帝的表妹兼妻妹——小佟佳贵妃,佟佳·若安,是领侍卫内大臣承恩公国舅佟国维之庶女,世祖孝康章皇后侄女,孝懿仁皇后之同父异母妹妹。
康熙三十年(1691年)入宫,入宫后就被康熙诏封为妃,不久封为贵妃,是康熙朝中后期的后妃之首。
“是,这是自然的,可娘娘有事儿要细细谋划才是,有德妃挡在前面,您这个养母的妹妹如何能亲近四阿哥呢?依奴婢看,那位侧福晋就不错,虽是德妃的侄女儿,却不避嫌,亲力亲为抄佛经为孝懿仁皇后祷告,是个能……”话虽未完,意却已至。
佟佳贵妃点头,传人联系四阿哥府内的佟嬷嬷、桂嬷嬷,不动声色地向宜修送去了大量的养胎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