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郡王府群芳阁内,妻妾们都围着胤禛嘘寒问暖,又有嘉珏、淑媛这两个人小孩儿,宴席上气氛很是祥和,被放出来透风却只能缩在角落的柔则,冷眼瞧着这一切,内心只余怨恨、悲凉。
宜修瞥见这一幕,笑得愈加开怀,招手让宋云烟和苗雨嫣抱着嘉珏、淑媛上前。
胤禛听弦音知雅意,明白这是让自己走之前多看看孩子,一想到要缺席女儿们的周岁宴……心有歉意的胤禛,让苏培盛取来两枚翡翠玉镯和玉佩平安扣,提前给女儿们戴上,算是全了心意。
宴席散之前,胤禛正襟危坐,浑身冷气更添几分,对着众人沉声叮嘱:“爷这次公干,府上全由福晋做主,你们要安分,要听话更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爷希望,走时你们和和气气,回来时一团和气。”
众人齐声:“谨遵爷吩咐。”
宜修笑容和蔼,眸中坚定,笑道:“爷,咱们府上姐妹相处和睦,只盼着爷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
众人一听,连忙应和,齐齐表示:姐妹们必定会一团和气,不叫爷有后顾之忧。
胤禛见状,忽然意味深长道:“你,爷很放心。淑仪、月宾、云烟、静瑶,你们四人一定要听从福晋的安排,齐心协力守好府邸。”
齐月宾面露不舍,甘淑仪和宋云烟神色莫名,静瑶一脸担忧,闻言后皆点头称是。
随后,胤禛又关心了乌日娜、塔娜几句,便拉着宜修先行离去,众人随后散尽,唯留柔则始终如透明人般坐着。
长乐院外,宜修一边表达不舍之情,一边絮絮叨叨出门在外不比家中,一定要事事小心。而后催促胤禛回前院,与幕僚好生商议一番,自己也好给他准备行囊。
此时秋高气爽,院中各处桂花芬芳,偶尔响起几声蝉鸣。胤禛身上之中萦绕这冰冷之气,他之忧愁不能对后宅女子宣之于口,可宜修的体贴、不舍与故作坚强,着实打动了他。
听着宜修一遍又一遍的唠叨,胤禛愈觉宜修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位有见地的、有手段且愿为他豁出一切的知己。有她在后方,他便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一往无前。思量间,眸中突感湿热,万千感慨最终化作一句,“等我回来。”
宜修语笑嫣然,取下腰间的同心结,眸光定定道:“待君归来,愿为君洗手作羹汤,只为博君一笑。”
两人对视良久,目送对方离去,直至背影彻底融入黑暗。
一入长乐院,宜修便吩咐道:“今日长乐院不熄灯,除了江福海,其他人都要忙起来。”
相比于雍郡王的和谐,隔壁的八贝勒府,再次被不速之客搅成一摊浑水。
上一次,宜修来势汹汹,将整个八贝勒府搅得鸡飞狗跳;这一次,大阿哥威慑逼人,全府上下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奴才们悄摸地躲到各处。
胤褆披风一甩,疾步走到正在和老九、老十把酒言欢的老八胤禩面前,单手揪起对方衣领,一句话立马驱散对方一身酒气,“说,江南盐商的事儿,你参与了多少?”
眼见胤禩呼吸不上气,老九、老十连忙隔开二人,还不等老九、老十出言解围,胤褆便大声呵斥:“往日你有些小动作,我念及是兄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不行。老八你给我记住,无论我和老二斗得有多凶,永远不会以断送大清根基的方式壮大自己、打击对方。你们俩别给我掺和这事儿,边儿带着去!”
说罢,一掌劈下,红木八仙桌登时散架,震得老九老十耳边嗡嗡作响,纷纷咽了咽口水。老十更是缩在老九后面,低头作鹌鹑状,恨不得把壮实的自己贴在老九背上,以躲避大哥的怒火。
老九虽心疼八哥,但此刻也不敢呲牙。大哥是真脾气大又暴躁,自己这小身板,拦不住拦不住,八哥……怎么办?
接受到老九求救眼神的老八胤禩,连连拍胸缓过气后,只得示意二人先回去,他来应付大哥即可。奈何,老九、老十的动作,怎么避得开常年战场厮杀的老大,胤褆暴喝一声,“站住!”
老九、老十吓了一大跳,一时慌了心神,直愣愣地呆在原地,如犯错的孩子般等候大人处罚的宣判。
胤褆丝毫不顾及这是老八的府邸,反客为主地指着三人呵斥道:“胆肥了,爷还没问完话呢,就敢擅自行动?怎么,老八比爷还能耐,他的话你们听,爷的话你们就当耳旁风?”
老十皱巴着脸,弯腰鞠躬,诚惶诚恐道:“大,大哥,你这也太可怕了,弟弟们实在是受不住啊……”
老十一句话揭了三个人老底,老九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八也是满脸窘迫——他没法向两个弟弟解释江南盐商的事儿。此事是他伴读何绰牵的线,他把不准这里面的风险,可收益实在是太诱惑人,便私底下达成了交易,又为分担风险扯了大哥做大旗。
没想到,一向不注重内政的大哥,居然发现了里面的猫腻,这……
胤褆还是讲义气的,就是再看不惯老八那副没骨气的嘴脸,也不欲让他在弟弟们面前太丢人,耐了耐性子,大声道:“老八,老九,老十,趁着你们三个都在,长兄如父,大哥给你们提个醒,你们先是皇阿哥,才有如今的富贵体面。而皇阿哥的身份、地位以及权利,都系于大清社稷安定之上,你们可以混吃等死,可以醉生梦死,可以爱生恶死,但独独不可以动摇大清根基,否则就是罪该万死,是要钉在耻辱柱上,供爱新觉罗家遗臭万年的。明白吗?”
老八心思烦乱,老九不明觉厉,老十抓耳挠腮,三人皆能感受老大语气中的警告与威胁。后俩人更被训斥得战战兢兢,心里早已经追悔莫及:早知道还不如搁家待着呢,老大这一顿训,加上他那逼人的气势,好可怕……
老八沉默片刻,上前两步,对着大哥拱手示意,温声道:“大哥,九弟、十弟还小,他们从没参与其中,让他们先回去吧!”说罢,不等老大反应过来,给二人使眼色,又不免一番叮嘱,“早些回去,最近小心行事,安分一些为好。”
闻言,老九、老十仔细观察了一番老大胤褆的脸色,见人皱眉却没有反对之意,飞速离开八贝勒府,各自回了自己府上。
然而,二人都没能得安稳——老十被宫中传旨太监带来的消息,打击的跟福晋诉了半夜的苦:他是天生富贵命,他不想办差,不想离开福晋,更不想跟四哥同行……
老九被堵门的五福晋逮个正着。五福晋见人衣衫凌乱又一副惊慌怕见人的模样,挺着孕肚,指示五贝勒和两位蒙古格格利索地将人捆起来。当着九福晋的面,不顾老九哀嚎、解释,在五贝勒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被鸡毛掸子揍得那叫一个……惨!
收拾了一顿老九,五福晋了事后,心情愉悦地带着人回府。至于满身淤青、躺地没法动弹的老九……一如以往,被九福晋避开下人拖回内间,熟练地脱衣、上药……
胤褆待人走后,怒火飙升,直言道:“说吧,你到底掺和了多少?我要听实话!”
胤禩不答反问,“大哥,你又听谁危言耸听,小心中计,被人轻易离间兄弟感情不说,还会影响当前朝局,那咱们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胤褆见胤禩依旧不肯说实话,还反过来挑拨自己和老二,严厉呵斥道:“老八,你是不是觉得爷听风就是雨,随便被你、被别人几乎糊弄就晕头转向,这次依旧会像以往那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老八,以前是内斗、是党争,如今不是。”
挑明情况后,胤褆忽的起身,步步紧逼,瞪大双眼,正声问道:“大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江南盐税、织造局等贪污腐败之事,你有没有参与其中,到底参与了多少?”
胤禩被逼得连连后退,直至墙角,紧握双拳,颤声回道:“我只是给大哥和江南那边牵了线,每年因此得了些孝敬,但绝对没有插手,只是一如既往地收人、遮掩一二罢了,从不知道他们敢如此胆大妄为。大哥,现在,咱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