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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完颜·查弼纳被五格领上门拜访,宜修照旧在前厅隔着屏风接见。

这回没有言语上的试探,宜修直接转送了齐月宾说的两个从七品典仪位子,要换个翰林院汉人进士学生的名额来。

试试查弼纳深浅与手腕的同时,也展露下自身势力——随手就是两个京城武官职位,要的东西也金贵,入了翰林院的进士哪个不爱惜羽毛,压根不会随便收徒。

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这年头学生有很多种,记名、不记名,入室、不入室等区别是很大的。自己没有点明,要这学生份额的份量,端看这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查弼纳心里怎么想宜修不知道,可面上非常认真地应下,临走前恭恭敬敬磕了头,信誓旦旦必不会令雍郡王福晋失望。

宜修瞧了眼一脸懵的五格,露出一抹笑意,“你这个舅舅,有本事,也有胆量。若一直走正道,前途不可限量,你要多和他学学。他下回来,怕是我要开家宴为孩子们招待舅公喽!”

五格惊讶不已,就这儿,姐姐就能瞧出舅舅的深浅,还要以家宴招待他……那自己以后还真得多来往!

“我给你找了个师父,翰林院的富察·福敏,听说过?”

“嗯,满人里面难得的文人。”

“明儿,你拿着我的帖子去拜访,记住,多听多看少说,莫让人随便试出你的深浅。”似是想起了什么,宜修又问:“大伯家的曼度(张佳氏幼子),也十二了吧?你跟他关系如何?”

“曼度性情很好,他想走科举路,这两年我们一起进学。”

“那带着他一块去。独木不成林,你那些族兄我安排出去了,可他们要有起色,少不得时间磨。你若不想在族中势单力薄,身边也得有个伴儿,曼度额娘给我办过事儿,还算用心。你要能收服他,何止是世子之位,将来乌拉那拉氏族长,也能当当。”

“嗻!姐姐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让您和外甥们失望!”

“好,本福晋拭目以待。”

宜修目送意气风发的少年离去,难得真心笑出声,感叹道:“年少好啊,年轻气盛,总好过那群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乌拉那拉氏那群族老跟费扬古唯一的区别,就是后者缺点完完全全暴露出来,而前者还隐藏在暗处。

正如大伯母张佳氏所言,六叔公六十多了还娶十六岁的小姑娘,这种想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做派,自己如何敢完全信任!

五格这群年轻的就不一样了,一点点好处,几句期许前程的话,就能把人弄得意气风发、干劲十足,这样的人才配弘晖将来驱使。

“真以为本福晋会用雍郡王府的资源,心甘情愿为乌拉那拉氏铺路?哼,乌拉那拉氏会有起色,但是在完全服从本福晋的情况下!”

十月十六,乌日娜果然发动,午夜生下一女,府上的五格格。

这孩子一出生,扶风院、絮柳苑、流云院所有奴才都得了赏。

苗雨嫣、宋云烟还暗地送了不少东西去扶风院,感谢齐月宾照料到位——乌日娜生下的女儿,天然就是府上满蒙联姻第一人选,淑媛、淑妍也好,嘉珏也好,将来定能留京。

宜修暗自思量,这孩子来的好,正好让她皇玛法透露点她阿玛的消息,探探胤禛这个狗男人现在的处境。

高无庸接到宜修的命令,找幕僚戴先生写了问安折子——问康熙安,通报府上多了个女儿,想让她阿玛赐个名。

来回四天,也就是在这孩子洗三后第二天,名字随着太后等堆成山的礼一起赐下。其中有一块玉璧,点明是给孩子的,倒是很符合孩子的名字——嘉瑗。

瑗:大孔的璧,一种玉制礼器,寓意珍贵、庄重。

呼伦院的乌日娜高兴坏了,因还没出月子,就让身边的嬷嬷到长乐院叩谢,又给宜修送了一波礼——树脂珊瑚、五彩琉璃珠、纯银首饰、绿松石、玛瑙、珊瑚和孔雀石等,最珍贵是年份十足的黄芪和肉苁蓉。

宜修笑的开怀,乌日娜上道是一回事儿,主要是这名字说明了狗男人目前处境不错——类似瑗、琮这等与玉制礼器相关的字,除却字本身含义以外,还蕴含非常独特的象征意义,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随便赐的。

无论康熙是出于什么原因,代替胤禛取了这个字,都说明他对雍郡王府态度不错。甚至,隐约透露出他对这孩子的阿玛,寄予厚望——瑗,古代是一种上位者召见下位者的信物,也是身份、地位、权利的象征。

嘉瑗再如何特殊,康熙都没见过。塔娜生的弘皓,他都态度一般,不可能陡然对乌日娜生的孩子感兴趣。宜修敢笃定,在江南胤禛干的事儿,令康熙很是满意,估计追回的银钱不少,起码是解了当前西巡、山西赈灾等燃眉之急。

贵妃暗地送来的信,验证了宜修的想法。康熙当着贵妃的面,夸赞弘晖有个好阿玛,风里来雨里去,为大清除蠹虫、安定地方。具体做了什么,贵妃不太清楚,但她从宴会上官家女眷的对话中得知:

山西那边突然间多了许多赈灾的粮食,江南多位商人合资买粮筹款,助力多地提前开始岁修,疏通漕运的同时,还吸纳大批灾民,还着手新建好几处江南各地水利工程等,猜测胤禛应该出了力。

在信中特别点明,十三胤祥到了西巡之地。康熙,胤祥、太子和直郡王胤褆四人通宵达旦聊了两日,胤祥在御驾之所住了三天后又匆匆离去,中途只跟敏妃草草见了一面。十三走后,太子和直郡王关系貌似更好了,康熙愁容满脸两天后,才缓过来……

到处都透露着诡异、蹊跷!贵妃提醒宜修,在京城务必小心。从康熙偶尔间流露的杀意,贵妃有预感,京城、江南、西巡队伍这三方间怕是要出事儿,这种时候千万少出府门。

啧啧……这狗男人,哦不,胤禛还真做了大事儿。

别的宜修不清楚,可水利工程绝不是想开就开的,钱、粮、人缺一不可,钱、粮难得是一方面,关键的是人——除了动工的劳力,还要地方官员、工部专业人才全力配合。

就现实情况来说,单靠骨瘦嶙峋的灾民,修水利工程绝对是做梦。

胤禛吸纳灾民修水利,实行“以工代赈”,这没错,可他也必须要有足够多的青壮年,接连下水疏通河道。别的不说,就清除淤泥、水下打桩必须要有能手,知县要下发徭役文书,工部还得派专业人员指导,同时需保证漕运不断……

工部?知县?

这两个词,好像触动了什么,宜修脑海中先后涌现了两个人名——年希尧、缪燧。

对啊,年希尧初次拜访后不久补入工部,而最近杨氏经常递折子,却始终没提年希尧。就连三舅这个被年希尧引为知己的人,认亲宴上都没提及……

虽然令人意外,但也合理——静安在康熙那儿,胤禛下江南查账自然要有数理高手相助,年希尧曾与梅文鼎相谈甚欢,又年家从未有人入仕江南,也不怕被江南地头蛇认出。凭心而论,这帮手找的不错。

缪燧是自己凭上一世记忆寻摸的名人,人家“大清第一知县”的名头不是盖的。但凡有利于民生的事儿,别说上官追责,就是两江总督都得被骂。

缪燧任定海知县后,接连干了两件大事儿,一是几经辗转,从巡抚衙门要来专款,发动民众修筑海塘,仅二年多的时间,就修了23条海塘,长度高达丈;

二是坚决抵制铺张浪费,定海有闻名于世的普陀山,各地常有达官贵人前来,每次到定海其开销供奉费用皆由百姓负担。缪燧不顾仕途前程,予以坚决抵制, 又以高压手段严厉打击各级胥吏的勒索行为,并废除各处关卡……

试问,江南官场从上到下,谁愿意对上这么一个不要前途的知县?

不错,江福海这次做的不错,真把自己看重的人,引荐到了胤禛面前,记他一功。

大致估摸出江南的情况,宜修定了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明日要开的赏花宴上,细细盘问李嬷嬷、剪秋。

二人再三保证,齐月宾、宋云烟、苗雨嫣以及静瑶四人已经反复清点,她们也配合四人提前准备好一切:围着群芳阁搭好了暖棚,各色花卉已经精心摆放,赏赐用的簪花、首饰以及礼品也备好了……让宜修尽管放心,宴席出不了错。

宜修闻言按了按太阳穴,闭目休养片刻后,到内间仔细瞧了三小,确认孩子无恙,命人服侍自己早些洗漱、休息,明日她得盛装出席,应付好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