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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个月,原本人心惶惶的江宁府乃至整个江南两道,恢复了往日祥和的景象。

百姓们不再缩头缩尾,敢上街买菜、买肉,看见喜欢花色的布料,想着前段时间衙门宣传的各档次布价,也敢上前问问小二价格如何。

胤禛一行人,到处巡查各地民生,一路走来百姓脸上洋溢的笑意,感染了所有人。

就是素来面冷的胤禛,瞧着路边跑过的小孩也能露出个笑脸,就是……吓坏了人孩子。

“哇哇哇,娘,娘……”

“娘,阎王笑了,快,打跑他……”

“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

看着路边玩耍的小孩们一拥而散 ,纷纷回家找娘亲告状,胤?总算是找到了给自己报仇的机会,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打趣道。

“四哥,你还是冷着脸吧,没得把孩子晚上吓得睡不着觉。要是真惊了魂,少不了人找你算账呢!哈哈哈,把人小孩给吓哭了……”

胤禛人脸都绿了,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最近又胖了,要不要哥哥帮你减减?”这个老十,胆肥了,这么想死,爷一定成全他!

“呃……不,不用,我这是富态,对,富态,有点肉挺、挺好的。”胤?对胤禛的威胁很胆颤。

谁能想象,他堂堂一个大清皇子,定海县修建水利时,被四哥抓壮丁不说,还得跟被安置来的山东灾民一起吃住。一连一个月啊,除了白粥、清粥,就是野菜汤,堂堂八尺壮汉,差点饿成了竹竿儿,不得不带着一群同样挨饿的公子哥去偷瓜甜甜嘴……

就很佩服四哥,真的是灾民吃啥他吃啥。十三那么听话的人,都忍不住半夜抓田鸡充饥、补贴油水,四哥呢?喝了一个月的粥,愣是没说个“不”。胤?是真觉得,四哥这人不在乎享受,也是真不在乎吃喝!就不明白,四哥图啥?

为避免十哥当街被教训,十三胤祥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四哥,各地清查的事儿做的不错,反贼那儿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您始终都把重心放在漕运上,弟弟一直没想明白?”

“此事,臣也很好奇。”年希尧出言附和,他也很好奇,漕运那儿,四爷一边要堵住出路,许进不许出,一边又要清理河道,还让总督他们又是监督,又是换掉河工,真奇怪!

胤禛审视着过往的百姓,意味深长的说:“江南水路通达四方,漕运才是江南亏空、贪污、腐败以及影响京城局势的关键。”

“啊?”胤祥、年希尧、胤?满脸问号。后面那群公子哥更是糊涂了,漕运有啥的,他们以前天天上花船玩,在河道上飘来飘去,不觉得漕运重要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力把胤祥推出去,意思很明显:小十三\/十三爷,你问问呗!

胤祥不得已,尴尬的道:“烦请四哥多多指教一番,我等当真不明白漕运这……”

胤禛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大运河的贯通,使得江南乃至整个大清的漕运都进入了大运河时代。漕运不仅成为维系各地经济发展的命脉,也影响了沿线的文化交流和文化繁盛,以江都县为例。

江都县作为扬州府的附郭县,其地理位置和水运条件优越,成为内河漕运的咽喉要道。随着码头兴建,船只来往频繁,从一个小小的附郭县,成为赋税占据整个扬州十分之一的重县。漕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众人点头,确实江南漕运自明代以来就快速发展,对江南各地经济的发展极其重要。

“漕运更是出行的主要方式之一,大部分来往江南之人,除非必要,大多会选择漕运。封锁漕运水路,一则围困反贼,避免其再度乱窜,方便追查同伙之人,二则漕运是江南各地联通的关键。朝廷每年拨款漕运大笔银子,实施疏浚通惠河等措施。除却振兴漕运以外,就是要实现南粮北调、南资北运。”

有道理,但四爷你下的令封锁漕运都半个多月了,不怕漕运不通导致南方粮食和其他物资无法顺利抵达京城吗?

“正因漕运的重要作用,所以漕运才会被有心人利用。我问你们,盐商偷税漏税、贪污亏空等扣下的银子,大部分流向何处?怎么流出的?还有哪些不寻常的信件,又是怎么往来的呢?”

胤祥想了想道,“京城,漕运是贼人往来京城、江南的基本途径,这四哥之前已经说了。可我还是没明白漕运如此重要,你一直封锁,就不怕物极必反,各方攻讦吗?”

“十三啊,此一时彼一时。漕运是重要,重要到朝堂上下明知其中问题重重却难以下手整治。靳辅先生曾身先士卒,与陈潢先生共同开垦荒田、兴修水利,安置了数以万计流离失所的难民,取得了显着的政绩。最后呢?”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就是素来神经大条的老十,也低下了头。靳辅和陈潢下场并不好,二人治理黄河后。黄河流域几乎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决堤,本有大功。却因“屯田扰民”和“治河无功”,最终陈潢含冤而死,靳辅死前幸而为陈潢翻案成功,可……结局终究是悲惨的。

“我当然知道,漕运一闭半个月,势必会引起各方非议,但这是最佳的时机,是整治漕运隐患的最佳时机。”胤禛顿了顿,开始向众人细数漕运弊端。

“河道淤堵,这就很有意思,每年朝廷拨款那么多,各地也都上报,有发动徭役清理河道淤堵,结果呢,这种淤堵的影响越来越大,不仅影响了南北的运输,还使得大运河上的漕运盛景不再。”

“再来说说,河工废弛,自明末以来该现象一直存在。却由于官窜夫逃,无人防守,伏秋汛涨,黄河年年决口,直接影响了漕运河工的正常运行和维护。皇阿玛调整河督及普通河官的选拔标准、矫治河工宿弊、划分河段设置专门机构,实施了一系列的改革,但历史遗留、长期战争的影响,始终没能彻底解决该问题。”

“旱涝灾害及湖堤决口,这些自然灾害固然存在,但更多的是各地不重视水利,往往都是灾害来了才处理水利问题,可那时一切还的及吗?”

“最后,也是最让人头疼的闹漕,是官、绅、民之间利益冲突。刁监劣绅包漕渔利,地方豪强侵漕渔利,一般民众则反抗浮收勒索,维护一己之利。”

“十三,此时江南官场上下一心,又有山东逃难来的大批灾民,还有梅先生(梅文鼎)和偶斋(年希尧)相助,盐商、粮商等为了后代科举,纷纷慷慨解囊,百姓更是民意所归,此时,不借机彻底解决漕运问题更待何时?”胤禛越说越起劲,仿佛他生来就适合治理天下,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

胤祥起初听得起劲,越到后面越后怕,“四哥,漕运问题得到整治后,你怎么办?”

漕运问题更多的是政治纠葛,四哥一头扎进去,捆绑江南百官一起做事儿没错,可也是用金牌御令挡在江南百官前面,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攻讦。

皇阿玛或许会看在四哥做实事、稳定江南大局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那其他人呢?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拉四哥下马吗?靳辅和陈潢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闻言,胤?、年希尧,瓜尔佳·继祖、张添云、张文亮、高天达等一众公子哥,无不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胤禛淡然一笑,仰头看天,已然早有觉悟,沉声道:“江南啊,来都来了,天也捅破了,索性就把一切弄好了再回去。”

追回了五千万两,除了盐商又整顿了江南官场,赈济山东灾民又大兴水利,立的功够多了,是时候犯点错。只要不是立场问题,皇阿玛总会保他这个亲儿子,全须全尾退出朝堂“漩涡”的。

何况,他有句话没说:封闭漕运水路,除了要追查反贼、趁机整治漕运问题以外,也是要切断京城与江南往来,为老八专心清理京城乱局的机会。

江南漕运一封闭,又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疏通河道、严查过往船只等活动,皇阿玛自然明白他和三哥已经稳住了江南。

若说江南贪污、亏空是大清体内的毒瘤,京城简亲王府内的杭氏是毒源,漕运就是杭氏以江南盐商、织造局等为起点,织就“贪污腐败”大网拉大清半数官员下水、操控各方势力来推翻大清皇室的“横竖线”。

封闭江南漕运,等同于切断了京城联通江南的“大动脉”。同时,杭氏蛰伏数十年织就得“贪污腐败”大网,没了盐商银钱“输血”,江南又彻底捆绑在大清身上,“横竖线”还被割断,那身处网中心的杭氏,在老八的围攻下还能坚持多久?

西巡临近尾声,皇阿玛当启程回京,了断杭氏最后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