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想,杭氏埋的钉子丫鬟玎云,绝对是有预谋地对八弟妹、七弟妹下手,必定料到八弟会来七贝勒府上。
那为何还要任由他两次进出七贝勒府,一定得等老八带宗人府侍卫和兵马来再动手?
后面来支援那批贼人,明显是老八和玎云对打后,才匆匆翻墙赶来的。换言之,这些人并非一开始就埋伏于七贝勒府,而是听见打斗声后就近赶过来的。
宫外这些皇子府邸中,离七贝勒府最近的就是五贝勒府,那些人最初应是潜伏在五贝勒府周边。
若非宜妃比成嫔给力,安排得嬷嬷防范更到位,五福晋手上又有真功夫,杭氏只怕今早就会让八福晋出事儿——八福晋今日只要出了门,杭氏就会用她布局,彻底把京城给弄乱。
一是简亲王被困在宗人府,她想从守卫森严程度不亚于皇宫的宗人府,把当代简亲王给捞出来,自然得激怒八弟来个“调虎离山”,又安排一轮又一轮的刺杀,切断了皇宫与外界的联络,要让京城各路人马无暇顾及简亲王府集体出逃,并彻底将京城这潭水彻底搅浑。
二是趁机来个浑水摸鱼,她安排人在五福晋、七福晋身边“闹事儿”,引起各方关注,又悄无声息地切断了皇宫与宫外的联络。不用想,宫里如今肯定乱了。杭氏一定会趁机在宫里埋下足够多的钉子、暗桩,方便以后行事……下毒、行刺、挑拨离间,以后皇城怕是永无宁日了。
而自己之前散播消息引起惠妃关注七福晋,还有今日揪出玎云这丫鬟……居然给她帮了忙!
杭氏,真不愧是老狐狸,京城往日紧张、糜烂又大体宽松的局势,都是这老女人故意营造的。
不行,必须让老八尽快结束外面这场无意义的厮杀。
他得尽快出面主持整个京城的大局。否则,雍郡王府,在这场大动荡中,绝对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理清思绪后,宜修眼珠一转,扫了眼八福晋,微微垂下眉尾,接着八福晋之前的话,忧道:“若八弟能胜,我自是不怕的,可如今外面情况不明,我如何能不担心。八弟妹,如你担心八弟一样,我也牵挂着府中的孩子啊!”
这话一出,八福晋不顾奶嬷嬷静雾的阻拦,整个人凑到之前宜修观察外面动静的小望窗前面,恨不得把眼睛伸出屋外,仔仔细细打量胤禩有没有伤着。
赶巧,与胤禩缠斗许久的玎云,逐渐气力不足,眼见要败下阵来,为了拖延足够的时间,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朝着小厢房袭来。
明慧在里面,胤禩如何能任她冲进小厢房,当即转身挥刀追赶过去,意图用手中长刀逼近对方,而这一来,导致他侧身出现空档。
玎云心里一喜,左手一甩,一枚发簪直射胤禩脑门,胤禩不由地举起刀架挡。
只听得一声脆响,发簪被打断在雪地,接着又是一声闷响——玎云趁胤禩格挡的瞬间,身形闪至其身前,双掌相合,向前一推,然后抬腿一踢,胤禩瞬间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见此,玎云立刻欺身上前,意图割开胤禩的咽喉。
八福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推开护着她的奶嬷嬷静雾,猛地冲开厢房门向玎云撞去。别说,她这一撞还真打断了玎云的动作,可她自己也成了送上门的“人质”。
玎云一把将八福晋挟持在身前,大声呵道:“都别动。八爷,你若想八福晋无碍,就让他们都停下来。否则,我一用力,便能拧断八福晋的脖子,让她死在你面前。”
气氛骤然停滞一瞬,还不等胤禩说些什么,被挟持的八福晋一边挣扎,一边大吼大叫、
“不,不许停下来,胤禩,你一定要杀了杭氏那个贱人。是她,是她害死了我额娘和郭罗玛法,也害了我,一定要杀了她给我报仇。”
然后,不管不顾地咬向玎云的手臂,反正她也没脸面对胤禩了,死在这儿也不亏。
老八胤禩被她不要命的做法吓住了,忙喊道:“明慧,别做傻事。停下,都给我停下。”
玎云虽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但也没放开八福晋,反而用手劈向八福晋后脖颈处,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玎云忽觉腰间一冷,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刺入身体,手突然间没了力气垂了下去。
胤禩见状一把上前拉过八福晋,护在身后,又用手上长刀给玎云补了一刀,等人倒了地,才瞧见相救之人——宜修。
成功救下八福晋的宜修,目光呆滞地盯着手上染血的簪子,眸中尽是懵懂、不可置信。上下两辈子,死在自己算计中的人不少,但亲手杀的……这是第一个。
玎云一死,胜利的天平倒向胤禩,他顾不得安慰受惊的八福晋和宜修,一把将二人重新推进小厢房。
刹间,杀气四溢,只见刀背变为刀锋,配合其他人迅速将七贝勒府正院内作乱的蒙面人围剿殆尽。
片刻后,缓过神的宜修,见正院内被鲜血浸染头的雪地彻底融入黑夜之中,朝胤禩开口:“八弟,我派去给宫里传信的人,至今没有消息,宫里怕是……我府上孩子们……”
整个正院陷入一片死寂。
裕亲王保泰率先打破缄默,厉声道:“八贝勒,那女人疯了,京城要乱,赶紧下命令吧。”
此时,一个侍卫急匆匆跑来,跪在胤禩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八爷,不好了!有人围攻宗人府,宗人府内的简亲王被带走了!”
胤禩心中一惊,深知今日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没了简亲王这枚筹码,杭氏出手只会更狠。同时,京城内的皇子府邸绝不能出事,否则,京城局势将会更加混乱。他立刻下令:
“传我命令,命九门提督领五城兵马司速速平定叛乱,御林军、禁卫军互相配合、拱卫皇宫,清剿一切贼人;
保泰,你立刻召集抚远将军、镇国公、齐国公他们这群武家勋贵,借调各方人手,务必要拿下简亲王府。
椿泰,你和德昭,借宗室亲王之尊,命京兆尹配合九门提督,全城禁闭,决不能让简亲王府众人逃掉。”
椿泰、德昭、保泰领命而去。
“咚”的一声,胤禩半跪在宜修面前,恳求道:“四嫂,明慧我留在此处,有劳四嫂照看她与七嫂。我向四嫂承诺,只要明慧没事,四嫂府上也绝不会出事。”
胤禩没办法,杭氏隐藏太久、太深,明慧又实在是虚弱,就算用重兵将她送回府上,也没法保证府上不会有杭氏安插的暗探。
现在,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恰恰是刚结束厮杀的七贝勒府。
只有把明慧留在这里,再安排自家人照看,他方能无后顾之忧地主持大局,尤其是要进宫稳定局面——良妃还在皇宫呢!
宜修神情肃穆地扶起胤禩,沉声道:“八弟放心,我知轻重,一定照看好八弟妹。只求八弟,千万要保住我的孩子们。”
二人四目相对间达成协议:八福晋无事,雍郡王府上的孩子们也无事。
胤禩又看了眼被静雾和剪秋抬到榻上的八福晋,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去。
望着胤禩离去的背影,宜修眼神忽闪一下,霎时显露利光,对着静雾附耳小声道:“您是八福晋的奶嬷嬷,眼下时局艰难,更要为八弟妹多多着想。”
说完,眸光扫过屋内的胡太医及其学徒,以及院中倒地、尚不知生死的侧福晋与四个孩子……还有那满地的尸体。
静雾随着她视线望去,小声回复:“四福晋放心,这事儿绝不会脏了您的眼。”
“七福晋生死不知,本福晋得去瞧瞧,这儿的一切,交给嬷嬷了。”宜修斜了眼榻上晕厥的八福晋,不急不忙带着绣夏和剪秋离去。
宜修走后,静雾艰难地朝胡太医强笑,让他给八福晋诊治,又出了门,与八爷留下的侍卫耳语几句,便回到屋内,一心一意照看八福晋,只在胡太医收针时,轻飘飘来了句,“要认清主子”。
胡太医呆愣片刻后,赶忙点头,快步到隔间提笔写方子。这时,小学徒凑在其耳边道:“师父,院中侍卫们又拔刀了,我偷偷看见有人在小孩身上补刀,咱、咱们能平安回去吗?”
“瞎看什么,抓药去。”胡太医递过药方,颇有深意的看了小学徒一眼……这徒弟,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