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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回苏长河被抓的第二天。

与苏长河被枪毙之前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的,还有苏家老院的人,以及苏长河换亲得来的妻子张玉花。

乡野的八卦历来传的飞快。

苏长河残害苏奎仓的事情爆发后,乡里村里传什么的都有,到后来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苏长河将苏奎仓大卸八块,工地上血流成河,苏长河也将被公安以牙还牙大卸八块的传言。

苏奎仓为人公正,品行端正,又管理苏家庄多年,更是一心为村民们谋福利,在村民们心里的威望极高,不是苏长河这个品行低劣的赌徒可比拟的。

而现在正是苏家庄和食品厂腾飞的关键时期,苏奎仓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大梁,身兼数职,正在为村庄联合的事情四处奔走,不管是苏家庄的村民们,还是村企的职工们,大家将他的辛劳,都看在眼里。

但谁都没有想到,苏长河这个只知吃喝玩乐人人厌弃的二流子,竟然胆大包天,戕害人人敬重的苏奎仓!其心思之龌龊,其罪行之恶劣,将大家对苏长河的愤恨不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谓是群情激愤,恨不得活撕了苏长河!

但苏长河被关见不到人,大家有怒火也找不到人发泄,自然对作为杀人犯的直系家属——苏家老院的那些人嗤之以鼻、千夫所指。

暴力龌龊的苏春江,刻薄贪财的苏白氏,嗜赌如命的苏长江,小三上位的周晓丽,以及所谓的“大义灭亲”的苏长湖,因为其自私自利、锱铢必较、出卖兄弟的祖传品行,在苏家庄并不怎么受到大家的欢迎。

一时间,苏家老院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这下彻底坠入了谷底。苏家老院也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唾弃。

苏春江和苏白氏连日来门户紧闭,连个影子都没敢在村里露。

苏长江和周晓丽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就连下面的三个孩子,也被周晓丽勒令待在家里不准出门。

他们都怕遭到苏奎仓家人的报复。

九十年代的农村,人们的法治观念落后,法盲众多,村民们发生冲突的解决方式一般都是干架骂架为主,以输赢定胜负,胜利的会奠定此后一两代人在村里的地位,落败的则是一直灰溜溜地被压制在底层,还要防止被胜利一方各种欺负。

很少有人会有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的观念,就是有人报了派出所,普遍的处理方式也是调和为主,由派出所将案子下沉到村委,再由村委出面协调处理,毕竟大家以后还要在村里生活一辈子甚至几辈子。

所以一个村庄的村支书,在村民们的心目中,地位比公安都高。

苏奎仓处事公正,大大小小的矛盾都处理的甚为妥当,这也是多年来村民们对他极其敬重的原因之一。

而农村里的矛盾,大到地界财物,小到鸡毛蒜皮,一个处理不慎,就容易造成骂架械斗。

农村人勤勉节俭,淳朴友好,却也争强好胜,逞凶斗狠。

一人多面,千人千面。

……

当苏春江和苏白氏第一次听到苏长江惊慌报来的信息,老两口的神情动作达到了有生以来的神同步:俱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满脸惊惧和惶然,紧接着便是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衣摆和裤腿,嘴里喃喃出声:“……完了……完了……全完了……”

完了,自己养的好儿子,杀害了亲堂叔苏奎仓,他们在苏家庄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和苏奎仓那边几辈子的关系,也将在这一辈彻底终结了!

人命关天,世代仇敌!苏奎仓那一支的族人,是不会放过他们这一支的!

苏长江更是满脸惊恐和不安:“爹,娘,你们想想办法!把老三老四叫回来,让他们想想办法!事都是他俩干的,可跟我没关系!我以后还得在村里过日子呢!你亲孙子小宝以后还要在村里生活呢!”

苏白氏满脸灰败,三角眼无力地睁着,口里喃喃自语:“咋办?这可咋办?我和你爹要是上门去道歉,还不得让人砍成肉泥……”

想想那个场面,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苏长江急了,将一旁的桌椅狠狠地踹倒在地,恶声恶气地道:“我不管!苏长河是杀是剐和我没关系!我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可不想我这一家老小给苏长河背锅!爹,娘,你们要是不管,我和晓丽就和你们彻底分家,以后你们的事我啥都不管!”

苏春江被他这话气的一个倒仰,咳嗽个不停,指着苏长江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接着竟然身子一软,彻底躺倒在地。

苏白氏着急地摇晃老伴儿的身体:“老头子,老头子,你咋了?!你别吓唬我,快醒醒!咱得想想办法啊,老天爷,这该咋治啊?!”

这时候,周晓丽阴沉着一张脸从前院匆匆赶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气的柳眉倒竖,银牙暗咬,当即利落地吩咐道:“别嚎了!长江,你赶紧去县城找长湖,是他把长河送进公安局的,他既然趟了这浑水,就得负责把屎盆子擦干净!”

“娘,你先别管爹了,把他抬床上躺躺就好了!你得跟着长江再跟长海打个电话,他不是当官了吗?让他想办法跟五叔家里疏通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把咱们都摘出去!咱们可都是无辜的!咱可不能因为他苏长河一个人做恶,就要受到株连!从他身上好处没捞到一份,他拉的屎盆子还得接着,我周晓丽头一个不答应!”

“娘,这事要是解决不了,就别怪我和你们分家单过,孙子你也别想再看到!我只是个嫂子,我和他苏长河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们要是不给解决,让我们娘几个在村里待不下去,别怪我让你们苏家的宝贝孙子,和你们断绝关系!”

苏晓丽的话,引的疼宠苏小宝到骨子里的苏白氏惊恐万分:“……别,别,晓丽啊,娘听你的话,这就找长湖长海想想办法!”

当下,几人将晕倒过去的苏春江抬到床上,盖上被子后,就再没顾得上查看苏春江的情况,而是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打算等到天黑,就偷偷地跑去县城找苏长湖。

殊不知,正是由于他们的忽视,苏春江的一条老命,也即将迎来谢幕的结局。

……

同一时间,苏家庄西头,苏长河家的院落。

张玉花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要不是怀里还不到两岁的团宝儿还要吃饭,她连进灶房做饭的心思都没有。

她简单的脑子里,在苦想以后娘俩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素来老实内向,不善言辞,为人也懦弱,每天只知道干活、干活、干活,除了下地干活,就是照顾孩子、做家务、伺候圈里的几头猪,那是家里唯一能换钱的东西,村里的厂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上门来收。

自从换亲嫁给苏长河后,除了最初的大半年里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外,苏长河便不再在家里待着,而是时不时出去和一帮狗朋狐友或者流氓地痞厮混在一起吃吃喝喝、聚众赌博,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不回来,把整个家都扔给了她一个人。

后来有了孩子,他稀罕了一阵后又故态重萌,接连出去好几天也不见回来。再后来吉祥出了事,她也习惯了苏长河的早出晚归,和好几天不见人影的习性。只要苏长河回到家来不打骂他,不吓唬孩子,她带着孩子在家也能过好。

只要圈里的猪还在,仓里的粮食还够吃,即使苏长河不回家,他们娘家也能吃饱饭,横竖就是多干点活就是了。

可是,她没想到,苏长河几天没回来,竟然是犯下了如此大的罪行!

农闲时,张玉花基本不出门,伺候孩子、搓玉米、做家务、侍弄生猪、喂喂鸡鹅、缝缝补补、纳鞋底……这些活计足够她一个人一边照顾孩子,一边从天明忙到天黑。

周围的邻居也知道她性子,更知道她家的情况,一般没事也不来她这里串门。

但苏长河这事传开了,邻居也忍不住好奇来她这里串门,待听到苏长河犯事的消息,张玉花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