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俊超带着何红岩的手机，在医生的带领下来了病房。
何红岩的胳膊是打着厚厚的石膏，原本妖孽般的面庞上，多了不少伤口，是被药水处理过的痕迹。
“阿爸爸……”小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何红岩，稚嫩的声音唤了出口。
或许是因为，跟袁峰比起来，何红岩的情况已经算是乐观，袁淇看到何红岩时，竟悄悄平复了情绪。
“他不会有什么事吧？我还没通知林秀姨，要是他出事……”袁淇不敢想象，原本就有重度抑郁的林秀，听说何红岩出车祸，会有什么反应。
穆俊超放下怀里的小山，拿着何红岩的手，指纹解锁了手机。
翻开通讯录，家庭成员里面只有两个人，大哥和二哥。
大哥自然是何锦，而二哥……
穆俊超本来还疑惑，昨天通电话也是去接袁淇的时候，算起来已经是晚饭时间，何红岩又怎么会只有和他的通话记录？所以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并不是穆俊超，只是有备注的，去掉客户的前缀，确实是只有穆俊超。
从小到大的交情，何红岩叫穆俊超一声哥，穆俊超早已习惯。
只是此时，看到“二哥”这个备注，穆俊超还是不由得唏嘘。
何红岩，远比表面要深沉……
小山见何红岩一直没睁眼靠自己，踩着小碎步来到床前。
“阿爸爸……抱抱……”小山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去拉何红岩的手。
何红岩还在输液，白皙的手臂上还插着针头。
“小心，不要碰！”袁淇急忙制止。
或许是声音或许急促，一时间吓到了小山。
小山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穆俊超赶紧收了手机，连忙解释道:“阿爸爸手上有针，小山碰了的话阿爸爸也会很疼的，阿爸爸生病了，我们保护他好不好？”
小山眼里噙着泪水，似懂非懂回答道:“好！”
稚嫩的声音，拉了很长很长的音，听起来尤其委屈。
袁淇低着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何红岩的手指动了动。
她连忙抬头去看何红岩的脸，他长长的睫毛，往日里袁淇最嗤之以鼻的妖孽勾人的眼睛，也最不愿意去对视的，如今她却盯着他，一动不动，紧张地不敢眨眼。
直到那双熟悉无比的眼睛，带着朦胧的睡意睁开，继而迅速放大瞳孔，目光搜索周围……
“小哥呢？”何红岩急忙问出口。
穆俊超闻声望了过来，袁淇却随着何红岩这一句询问，眼泪再次充满眼眶……
“在抢救……”袁淇回答之后迅速低头，下一秒眼泪又滴在了以及的手背。
穆俊超叫来了医生，给何红岩做了全方位检查。
医生询问何红岩还有没有哪里不适的时候，他也只是迷茫地摇摇头。
何红岩再次闭上眼睛，回忆着昨天到现在的种种画面……
因为从南京到上海跟朋友在酒吧喝了酒，一如既往的发了朋友圈，收到小哥微信的时候，小哥问何红岩袁淇的情况，并且想第二天一早想要路过杭州去看看袁淇。
今天一早，小哥接上何红岩的时候，就不好意思地说道:“去年到现在一年多我妹都没搭理我，听大娘说她现在又单独出来忙工作，反正杭州或者南京咱们都要路过，你再眯一会儿，晚点问问她在哪。”
“嗯……没事，她也就耍耍小脾气，不会真怪你，一会儿吃了早饭我打电话问问。”
何红岩想的是电话给穆俊超，顺便把所有事情跟袁峰说说清楚。
事故发生的时候，他原本也是昏昏欲睡，袁峰迅速护过来的时候，何红眼睁开眼，只看见高速上一辆停在路边的渣土车……
或许是昨晚酒喝多了，也或许是真的被震晕了，才在小山刚才的哭声中恢复意识。
袁淇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便衣警察以及医生跟何红岩一一了解情况。
袁淇就木讷地看着，仿佛什么都听进去了，又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三叔的电话进来的时候，袁淇颤抖着接听……
他脑海里，是袁峰常唤她的那句“老妹儿……”
这个世上，好像只有袁峰这般唤她。
“喂，三叔。”袁淇一边接听，一边走出病房。
在急救室门口，原本眼眶猩红的三叔叔看到袁淇的时候，忍不住老泪纵横……
袁淇别过脸，快速擦了眼泪。
……
抢救期间，医生出来了三趟，因为伤及到脑部、胸腔、以及下肢，袁淇看着三叔颤抖地签下名字，眼泪一次次决堤。
穆俊超带着小山，出现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得知消息的亲戚们，电话陆续打了进来……
袁峰的亲妹妹、堂姐、叔叔伯伯陆续赶来……
这些才是真正的血脉至亲，抢救室的门一直到下午也没有打开。
小山已经在医院待不住了，哭闹着要回去找哥哥，找姥姥。
三叔红着眼，努力平复情绪安慰袁淇道:“淇呀，孩子太小了，带他回去吧，你小哥这边……咱们保持联系。”
正说着，急救室里出来一个医生。
“病人家属呢？”医生急忙询问。
三叔赶紧上前，袁淇仅仅是远远地站着，她看着医生的神情，一定又是什么通知类的消息……
只见三叔艰难地点头，几个直系亲属你一言我一语……
“那你说不截肢还有什么办法？腿跟秘密哪个重要？”
人群中，三叔的大哥，也就是袁峰的大伯，声音尤其响亮。
袁淇重新坐回医院走廊的板凳……
她掏出手机，努力地想要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些关于袁峰的痕迹。
没有了……
袁峰侮辱袁妈的事情已经是两年前了，袁淇生他气了，删了袁峰的手机号码，删了他的微信。
袁淇又尝试打开qq，搜索了“哥”字。
就这样，“小哥”的备注，赫然出现在通讯录“家”的分类里。
袁淇点开头像，小哥的网名是“归离”，个性签名是“有爱才有家。”
“不能啊，不能离开啊……”
袁淇又一次在角落里哭到抽泣。
“你这样，我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你面前呢？”
穆俊超的信息进来，袁淇急忙擦了眼泪，穆俊超是孩子父亲的事情，身边的人都还不知道，她确实不想穆俊超出现在众人面前。
袁淇没有跟其他人告别，这些人里，只有她自己，跟袁峰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袁峰跟袁淇关系很好。
可那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