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母颓然地垂下手臂,明明是盛夏的时节,她却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凉,脑子里嗡嗡乱响,无数可怕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脚步开始踉跄,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拼了命地往前跑。
就在她经过小区健身园的时候,一个淡蓝色的单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玲玲!
“玲玲!”她激动地朝着坐在健身园旁边长椅上的孙艺玲大喊,然后飞快地朝着孙艺玲跑去。
孙艺玲怔怔地回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这里坐了挺长时间了。
她连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扯了扯嘴角,然后缓缓站起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朝着孙母走去。
“你这死孩子,放学不回家,你在这儿干什么?”孙母冲过来,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虽然心里惴惴不安,但孙艺玲却不敢把自己的担心的事说出来。她低垂着头,讷讷地说:“就是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孙母显然有些不信,拉着她的手问:“今天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她说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是不是压力太大?”
孙艺玲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心里又害怕又忐忑,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把吐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耐烦地说:“我没事,就是最近学习有点累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孙母还想说什么,孙艺玲已经越过她往自家单元楼的方向走。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家,刚把书包放下,便听门口传来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你爸!”孙母说了一声,然后便去厨房切水果。
孙父一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酒味便扑面而来。
坐在沙发上的孙艺玲下意识皱了皱眉,孙父见她坐在沙发上,这一路上憋着的火儿瞬时窜了起来。他几步冲到沙发前,二话不说,对着孙艺玲就是一巴掌。
巨大的力道打得孙艺玲一阵耳鸣。
孙母吓得冲厨房冲出来,一把扯开孙父:“你疯了,你打孩子干什么?”
孙父一把甩开孙母的手,指着孙艺玲的脑门破口大骂:“你个兔崽子,你放学不回家去干什么了?不知道大人会担心么?还有学校,学校怎么回事?你说说,这几天老师打过几次电话了?”
孙艺玲捂着被打的右脸,梗着脖子看着盛怒的孙父,仿佛在说,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有什么资格问我?
“你瞪我干什么?怎么?我打你不对了?”说着,孙父再次举起手。
孙母连忙拉下他的手,护在孙艺玲身前,说:“别打了,你打孩子干什么?她就是学习累的。”
“累个屁,就她累?哪个孩子不上学?怎么没看见老师给别的家长打电话?”孙父一把推开孙母,抬手又要打孙艺玲。
孙母知道孙父一喝酒就喜欢耍脾气,怕孩子吃亏,连忙抱住孙父的胳膊,一边想要将他往卧室拖,一边给孙艺玲使眼色,让她赶紧回自己房间。
孙父人高马大,用力一挥手,便将孙母推开。
孙母被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朝着茶几撞了上去。
老式实木茶几都是那种棱角分明的方几,孙母的头正好撞在方几的棱角处,血顺着凌乱的发丝往外流。
孙父一下子醒了酒,踉跄着退了两步跌坐在地,孙艺玲则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冲过去抱住孙母的头:“妈!妈!”
这时孙父也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手机拨打120。
十分钟后,120来到楼下。
孙父配合医护人员把孙母抬上担架,然后父女二人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挂号、缴费、手术、开药、挂水,整整折腾了一夜,孙母才有惊无险地清醒过来。
孙父早没了叫嚣的样子,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的陪护床上,孙艺玲则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发呆。
这一夜混乱又惊惶,她甚至想,要是被撞到脑袋的是自己就好了,那样她就不用为那件事烦恼了。
孙母还很虚弱,不能吃硬的,孙父自告奋勇去买早餐,孙艺玲则被孙母赶着去上学。
折腾了一夜,孙艺玲恍恍惚惚地出了医院,本想打车回家取手包,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叩叩的信息提示。
抬起的脚步一顿,孙艺玲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缓缓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叩叩图标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明明是六月的天,孙艺玲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是冷的。
“姑娘,去哪儿?”
过路的出租车司机停下车子,摇下车窗揽客。孙艺玲连忙将手机按在胸口,摇头表示不想坐车。
出租车司机讪讪地摇上车窗。
直到再也看不见出租车的影子,孙艺玲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翻开手机。
发消息的还是‘你心虚了么?’,只是这次不是视频,而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个品牌女装店。
孙艺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发了个问号过去。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孙艺玲不安地等待着,甚至在脑海中假设了各种可能。
大概十几秒之后,对话框里终于弹出一段文字。孙艺玲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目光紧紧盯着屏幕,直到读完最后一个字。
对方竟然让她去偷图片里模特身上穿着的那套女装,并且指定了s尺码。
孙艺玲浑身发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用力在手机上回复。
为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方没有解释,只是回了一个时间,5月16号。
孙艺玲在对话框里输入:为什么?
对方没有回应,她又问了几次,对话框里的扣扣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
不安的情绪像涨潮的海水,无论孙艺玲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最后只能妥协一般退出扣扣,打给郑东林。
而此时的郑东林同样被恐惧支配着,他茫然地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根本不是故意,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为什么还有人紧抓不放?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猛地抬起头,王琳拎着价值不菲的包包站在门外。
“今天又不去上学了么?”王琳不悦地蹙起眉头,对他说,“你之前不是跟你爸说,想要那个法国牌子的自行车么?我已经……”
郑东林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捡起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面无表情地从王琳身边走过:“我的事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