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发觉,胸口处似在急剧起伏,兴许是方才走的太急。
“妹妹可用过晚膳。”
九疑几乎每日都在三夫人院儿里用膳,多是与六娘一起,今儿回来应该先去给姨母请安,可远远地就瞧见表哥立在正房门口,这才折道回房想着晚些时候再去,没想到还是被瞧见了。
“用过了,表哥可用过?”
俞十三颔首:“方才与母亲一起用过了,不如......”
本想提议带九疑去消消食,话未说完便住了嘴,只拱手离开。
云霞望着俞十三的背影,低声道:“十三公子可真奇怪,巴巴的过来就为了问这句话?”
“谁知道呢。”
九疑说完便提步回房。
俞十三在转身后走了几步,步伐便越来越缓,思忖间还是觉得不能直接走了。
打定主意回头时已没了九疑的身影。
这一幕被正支窗的刘妈妈看了个正着。
转身便与五夫人说道:“虽听不见公子与桑姑娘说了什么,但能看出桑姑娘是个懂事的,不是歪缠之人。”
五夫人颔首,而后便拧着眉轻轻吹起了方才烫伤的手,可惜大夫没那么快过来,还得忍好一会儿。
刘妈妈坐下缓缓接过五夫人的手吹了起来,想了一会儿才抬眼说道:“咱们公子这回不像是能轻易丢开手的,若夫人觉得桑姑娘的身份不堪为公子正妻,待桑姑娘年岁到了,做个贵妾倒也无妨。”
五夫人心尖一动,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其实她也担心儿子总惦记着这事读不进去书。
“去,遣人将健儿唤来。”
俞十三这会儿才出去没多久,很快就被唤了回来。
五夫人没有直接说出心中打算,先问道:“眼瞧着离放榜日越来越近,你有几成把握。”
俞十三支支吾吾道:“嗯......也就五六成。”
“什么!”
五夫人登时怒上心头,她一直觉得儿子日日勤勉,这回总该八九不离十,没想到竟是这样。
若此次院试十三郎与十二郎一同过了也就罢了,若十三郎落榜,她往后在四房跟前更抬不起头。
刘妈妈适时道:“五六成不是四五成,夫人安心,咱们公子一定能考过。”
五夫人发觉这些日子她总是动怒,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
“这样,我同意将九疑给你。”
见俞十三微颤的唇角瞬间平复,五夫人又道:“但有个条件。”
俞十三不仅明白母亲愿意成全他的小心思,也听懂了这个“给”是什么意思。
“母亲请讲。”
“得过了院试。”
俞十三没有犹豫,直接便应下了。
仅是过院试而已。
就算今岁不过,院试三年两考,只要再多上些心,下回必能考过!
无非就是多等些时日。
“儿担心姨父姨母那边不肯。”
“好好读你的书,这件事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这件事五夫人觉得没那么难,九疑父亲的县令一位还是靠着刘家上下打点才得来的,否则举人出身没那么容易当上县令,只消刘家出面去说,此事便八九不离十了。
思及此,便想起自己。
母亲为她选的俞家倒也不差,说起来,还是她高攀了,可惜她嫁了个庸才,不仅是庶出,考了半生还只是个秀才,好在儿子瞧着还算争气。
五夫人说完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俞十三回去了。
俞十三踏出房门时脚步轻快不少,仍往东厢房那边瞧了眼。
房中一灯如豆,九疑正与云霞一起吃着洋芋饼。
外皮酥脆内里软耙,很好吃。
吃了一些便开始边背诗边绣帕子,倒也不耽误。
绣着,脑中却浮现今日小郑无腰间那枚已旧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荷包。
当下便放下手中之物起身从箱笼中寻出一小块布,无论是料子还是颜色都不是苏州府时兴的,但她却觉得很适合小郑无。
九疑合上箱笼后怔了怔,她怎么真有点做人姐姐的感觉了,从前在家中时都是哥哥姐姐宠着她,这种感觉还从未有过,的确很不一样。
翌日,九疑照旧选在姨母去上房请安前去请安。
可今日的姨母一反常态,竟给了她一匹料子和一支金簪。
九疑将视线落在蕊香手捧之物上,料子很轻薄,纹样也不是常见的花鸟,似山,似云。
还有那玉石托盘上的金簪,没有繁复的样式,只簪首有一轮弯月。
“九疑不敢受姨母如此厚待。”
五夫人罕见地在九疑跟前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淡淡道:“这算什么厚待,不过是些寻常之物,拿去做两身衣裳。”
九疑没再推辞,却在转身时,视线扫过姨母身边刘妈妈腰间。
那里挂着个石蜜色的络子。
是了,她没看错。
九疑带着云霞回到房中时,云霞仍笑盈盈地捧着那匹浅紫色料子来回轻抚。
“四月一过就热起来了,五月正好上身。”
九疑将脑子一团乱麻的思绪挥开,拉住料子一端展开些许放在眼前,这样的料子穿在身上夏日里便不会热了。
“是啊,时间还充裕,咱们可以慢慢做。”
云霞笑嘻嘻地拿起那支簪子在九疑头上比划,叹道:“这质地和做工真好,亮闪闪的,要戴着去三夫人院儿里么。”
“当然要了,姨母给的自然要戴。”
就这样,九疑便将髻上所有饰物取了下来,只一支弯月簪点缀,去了三夫人院儿里。
三夫人果然一眼瞧见九疑今日的不同。
“这簪子不错,很适合你。”
说完便再次凝视着这支簪,打眼一瞧便知出自苏州府,应是五弟妹给的,竟转了性儿。
总归是亲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