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疑原打算过了二门便唤上阿四一道出行,如今有了二哥桑时序在,心里踏实了许多,倒也不必再叫阿四。
“二嫂呢,怎地没瞧见。”
九疑方才经过东厢房时窗子大敞着,内里空无一人,这才有所疑问。
桑时序答道:“她陪娘去服侍祖母了。”
九疑微微点头,对此事不再多言,她对祖母其实没几分情分,祖母向来重男轻女,对母亲尤为苛刻。
记忆中有一年,娘大着肚子却被祖母惩罚在冰天雪地里跪着,次日,娘便卧病在床,见到娘时,发现娘的肚子突然瘪了下去。
那时懵懂无知的她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长大后才明白那是失去了未曾谋面的弟弟或妹妹。
祖母病榻缠绵后,娘却以德报怨,照料得细致入微,连大夫都连连称赞,说祖母在她的悉心护理下,身体未见任何褥疮。
但自昆山回到家中,九疑初次踏入祖母房间时,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异味实在令人难以忍受,继而发现祖母因长期卧病在床,背部与臀部已生了褥疮。
为此,娘险些迁怒于怀有身孕的大嫂,最终还是以温和的口吻劝其休息,照料祖母的重任依旧落在娘肩上。
九疑曾主动请缨照顾祖母,然而桑夫人却断然拒绝,甚至严肃告诫九疑,让她专心于自己的事,无事莫要靠近老太太,以免打扰其休养。
三人出府门时,一人撑了把伞,遮挡住了零星飘落的雪花。
地面仅覆盖着一层薄雪,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桑时序走在前方,时不时回首与九疑和周姝宁搭话。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你们究竟要去做什么。”桑时序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去赎回我之前典当的物件。”九疑含糊其辞地回答,并未详细透露其中详情。
桑时序没有执意深究此事,自从九疑归来,他就发现这个妹妹与从前有所不同,身上多了份沉稳与神秘,遂心知她自有主张,便顺应其意道:“刚好我在当铺有相熟的人,多少能给你省下些银两。”
听闻此言,九疑倒也不惊讶,男子与女子在与人交往中的便利确实存在差异,略一迟疑后,淡然回应:“那就太好了。”
在前往当铺的途中,九疑左右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心中已然默默筹划接下来的行动。
甫一踏入当铺,九疑目光细密地扫视店内的格局,只见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典当物。
柜台后方,掌柜一眼瞥见桑时序身影,忙不迭堆起满脸笑容,拱手作揖道:“哎呀,二公子今日竟有雅兴惠顾小店?”
与此同时,掌柜的目光亦未曾错过紧跟桑时序身后的二人。
其中一位他印象很深,年岁不大,十分周正的小白脸,他在这成县已十余载,一眼便瞧出这位小郎君非成县土着,至少在这十数年间未曾现于市井巷陌之间。
当初拿来的那方端砚,色泽凝重,纹理清晰,一看便知非俗物。掌柜费尽口舌劝其死当,无奈人家坚持只愿暂押一年,掌柜对此事记忆犹新。
桑时序与这当铺掌柜之子有些私交,故此,每次来往都显得格外熟络。
这次也不例外,桑时序直接切入正题,向掌柜说道:“王伯,这位是晚辈的友人,烦请您帮个忙,看看先前所押之物何时到期,以及所需的赎金数目。”
王掌柜久经世故,闻此言未待话语落地,便已会意,随即示意身旁的小伙计速速查找账册记载。
他知道,这方端砚不仅质地极佳,内里恐怕还藏匿着一番不为人知晓的故事,否则寻常百姓家断不会轻易将此等珍品拿出来做抵押。
果然呐,县令大人膝下的公子所结交之人,岂会是凡庸之辈。
王掌柜心领神会,暗自点头,一边快速翻阅着账簿,一边回应道:“您放心,二公子,那物件我记得。我记得那方端砚是前不久质押于此,按约定是一年期限,算起来还有数月才到期。至于赎金嘛,当时估价颇为公允,考虑到其材质独特,工艺精湛,我们定下的赎金也在合理范围内。当然,如果到期之前便要赎回,我们可以再商议具体的赎金数额和相关事宜。”
王掌柜停顿了一下,目光从账簿移向九疑,又补充道,“不过看在二公子的面子上,若能提前赎回,我们愿意给予适当的折扣。”
桑时序听罢,微微点头,见一切已步入正轨,便不再过多干涉,任由九疑与王掌柜详谈后续事宜,自己则悠然步出当铺。
刚出门廊不久,周姝宁也掀帘而出,她走近桑时序身边,低声询问:“不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