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桑家众人都感到意外而惊喜。
一百盏灯笼,这对于目前买卖景况并不稳定的“绮梦琉光”来说,无疑是一缕希望之光。
“老爷?订一百盏?”桑夫人重复了一遍,眉眼间难掩惊讶与欣喜,“这是哪位老爷如此大方?”
待小厮细细道来,方知这位雅士乃邻县的一位左姓老爷,为筹备半月之后的灯会,遍寻各地灯笼而不得其心之所向,直到遇见“绮梦琉光”。
即便如此,桑家众人也不好出面,是以选在月上柳梢之时,遣了几个信任的小厮,借着夜色的掩护,自府邸偏门悄无声息地将灯笼送到左老爷指定的地点。
在左老爷一番还价后,这一百盏灯笼一共赚取了十八两纹银。
这时,桑时安的妻子吴氏提议再做些灯笼,以后这样的事一定还有。
然而,桑夫人却出言劝住了吴氏的提议,言及若是真有需要,临时再做也来得及。无论是衣裳还是灯笼,放久了都会有味道,表面还会附着霉斑,失了新物的鲜亮。现在还剩一百多盏,总得先把这些处理完。
吴氏闻言,只觉言之有理,讪讪一笑,旋即轻抚了抚腹部,依着桑时安的手臂,缓步回房。
桑夫人对九疑向周姝宁借了一百两银子的事早就知情,毕竟那方端砚又好好地出现在九疑的桌案上。
是以,这十八两银,桑夫人全数交予九疑,嘱咐九疑先攒着,待满百两后再还与周姝宁。
周姝宁毕竟不是自家人,借就是借,这一点桑夫人分得很清楚。
既然九疑的婚事不需要周家人帮忙,那么当初曾收留过周姝宁的情分,她与桑志还是希望能在将来派上用场,若是因这一百两而坏了周家对桑家的印象,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二月将至,春意渐浓之时,桑志在衙门收到了来自刘家的书信。拆信之初,他眉头紧锁,似有千斤重负,然而随着信中文字映入眼帘,那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面上甚至浮现了几分笑意。
原以为拒了岳丈大人要为俞十三郎纳了九疑一事,会招致老人家的不悦,未料岳丈竟如此豁达,信中言辞恳切,称之前的提议不过是酒后闲笔,让他不必当真,并再次确认了先前信中提到的助他调职之事依旧有效。
这番话如同春风化雨,让桑志心中的重担瞬间卸下,对岳丈的通达与体恤感激涕零。
若岳丈当真不肯松口,那就真是陷他于两难了。
这件事当初知晓的人寥寥无几,长子如今随他在衙门当差,自然了解其中原委,故而在信件送达时,他首先告知了桑时安,后者亦为此松了一口气,心头的忧虑随之烟消云散。
父子二人于衙门后院的亭中对坐,茶香袅袅,话题自然转到了这封信上。
“看来爹不久就要离开成县了。”桑时安悠悠说道。
桑志仰首轻笑,随即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悠远,轻叹道:“世间万物,变动不居。突然得知要离开这,我还真有点不舍这里的风土人情。不过,这也是为了桑家的前程,为了你和弟弟妹妹们。”
“瑜娘她......”桑时安话锋一转,语气中隐含忧虑。
对于陈载通在外头的那些破烂事,桑时安早有所闻,虽然男子风流在所难免,但陈载通实在太过了些,他心中总是愤愤不平。桑家将瑜娘许配给陈家,不是为了让她去受委屈的。
初二回门那日,若非妻子吴氏紧紧拉着他,他的拳头早就照着陈载通的脸上去了。也是看着瑜娘这次回家脸色比之前好了些许,否则吴氏的阻拦未必能让他忍下这口气。
提起桑知瑜,桑志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他们在时,尚能为瑜娘遮风挡雨,一旦他们离开,陈家恐怕更会肆无忌惮。而陈载通曾对知瑜动粗一事,至今只有他与妻子知晓,这让他心中更添几分不安与忧虑。
“你外祖父那边恐怕还得周旋一段时日,这段日子为父得好好为瑜娘寻个妥善的安排。”
桑志心中已有计较,眼下看来,陈家或许已知晓桑家要与昆山俞家结亲一事,故而对桑知瑜的态度有所收敛,想必是顾及这层关系。
若岳丈所言非虚,他能够从县令这个位置上挪一挪,陈家或许会因着这新的利益联结,对瑜娘的态度有所好转。
毕竟陈载通读了这么多年书,未来少不得需要桑家帮衬。
回家之后,父子二人迫不及待地将这喜讯各自告知了妻子。
当初,桑时安知道刘家欲令九疑为妾一事气愤不已,除了告诉自己的枕边人再未向他人透露半分,因此这份喜悦,他自然要与她共享。
然而,吴氏听闻此言,脸色却是一白,焦急追问:“是爹让你将这件事告诉我的?信上还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