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苏小心翼翼地拆开斯见微手上的纱布帮他清洗伤口:
“顾策师兄是很好的人,他最近遇到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那天我就安慰了他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你出了事儿,连秦书淮都能想到,怎么就是想不到我啊?”斯见微声音都比刚才低了几个度,他还是有些生气:
“上次不是说好的,在伦敦最重要的事是我,要第一个想到我么?”
阮流苏偏头过去用拆了纱布,用矿泉水浸湿,避开斯见微的最在意的那个问题,回答:
“我给盈盈打电话,她没接,刚好秦书淮今天给我打电话订牛角包,顺便就按了号码。并且我也认为秦书淮总是能给人很靠谱很放心的感觉。”
秦书淮一直稳重,也很会照顾女孩子。
这么久的接触,袁盈盈和他是最照顾阮流苏感受的,阮流苏也把他当成可靠的朋友,这并不存在越轨或者其他的想法。
斯见微瘪着嘴,抬头看了阮流苏半天,发现她都不肯直视自己一眼,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
两个人别扭了半天,最后斯见微泄了气,憋屈地瞪着阮流苏说:
“秦书淮你就少做梦吧,与其有心思在他身上,不如多看看我。”
“哦。”阮流苏不理他这些幼稚的话。
斯见微也被这声“哦”弄彻底熄了火儿。
吵架有来有往才有意思,她不接话,就索然无味。
斯见微进房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又换了件短袖,止疼药药效快过去时,医生刚好到。
他出来时看见阮流苏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去我房间看吧。”斯见微小声说。
他拿了件毛毯盖到阮流苏身上,让医生去二楼给他清理创口:
“伤口有些深,记得及时涂药,避免伤口接触水。”
斯见微一口标准的伦敦腔问他:
“有没有那种涂了没有颜色的药?”
他拿着医生涂得药膏查看:
“这种会色素沉淀吧,涂多了是不是肤色就会有色差?”
医生看了斯见微一眼,心想,还是个爱美的,从医药箱里找了一瓶出来递给他。
斯见微打开用手指弄了点涂在皮肤上,是透明的:
“涂脸上的伤口,行吗?”
医生点头,斯见微送行。
-
阮流苏一晚上过得有点刺激,在沙发上睡得很香。
她没感觉到自己脸上又冰又湿。
斯见微动作很轻,用纱布打湿包了冰块,把她脸上棕黄色的液体擦掉,又重新涂抹了透明药膏。
看着她肿起泛红的半边脸,深叹一口气,拿着手里包着冰块的纱布轻轻给她消肿。
斯见微仔细检查阮流苏脸上的伤口,发现她被头发遮住的发际线也有些不正常。
撩开头发一看,怎么额头还有一块儿肿了?
这是那黑人拽着两个女孩头发往车上撞弄出来的,一直被头发挡着,现在连着头皮也肿起来了。
斯见微又用棉签蘸着药一点一点往她发根上涂。
不知道是痒,还是疼,阮流苏在梦中蹙了蹙眉。
斯见微又停下动作,给她吹了吹。
吹完,气又不打一处来,小声用气音对着阮流苏喋喋不休:
“阮流苏,你可真行,本来脑子就不好使,现在撞坏了,要更傻不拉几了。”
到时候笨得没人要了,哭都没地儿哭。
斯见微有些不放心,把脖子,手腕,踝关节这些地方都检查了一圈儿,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准备低头收拾沙发旁边的纱布。
余光扫到阮流苏的脸,才发现她醒了。
她大眼眨了眨,一动不动地看着斯见微。
“醒了?”
斯见微拍拍她的肩膀:“转过去,我检查检查后边的脖子,别给掐坏了。”
不知道那黑人用了多大的劲儿,但她皮肤嫩,一掐肯定有印儿,涂点总比不涂好。
斯见微说的地方有些敏感,阮流苏刚睡醒,反应好半天才记起今晚发生了什么。
“我脖子没事。”她拒绝了斯见微的好心。
斯见微“嗯”了声,收起医药箱。
“你的手没事吧?”阮流苏指了指斯见微的胳膊,专业医生包扎的还是好看点,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还行吧。”斯见微看阮流苏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那你一个人现在一个人待着换药应该没问题的?”阮流苏看了眼窗外和墙上的钟表:
“天亮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手受伤了,我坐公共交通就能走。”
斯见微不想让她走,站在沙发边说:
“医生说每隔四小时要换次纱布,我身边不能没有人。”
阮流苏不上当:
“你会包扎的,处理伤口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斯见微挑挑眉,怎么遇到这种事儿她就聪明起来了:
“那璨璨的探视权我总有吧?”
他还在找借口,阮流苏不是不明白,但他们都快回国了,在伦敦纠缠也就这短短一个半月:
“可以的,璨璨很想你。”
斯见微不说话,还是静静地看着阮流苏,好像在酝酿着什么。
等阮流苏走到大门门口,斯见微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阮流苏。”
“嗯?”
“我跟你一起进智源科技工作怎么样?我们一样的起点,一样的工作,一样的年薪...”斯见微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他停顿几秒,还是问了出来:
“换种身份,跟我重新开始,好吗?”
他们以包养的合同为束缚,一起生活了两年。
斯见微从十六七岁从斯家搬出来后,就一直是独自生活,起初家里有另一个人时,他并不是太习惯。
他们在伦敦开始时的生活磕磕绊绊,吵闹,拌嘴,和好,亲密,朝夕相对,像一对平凡又甜蜜的新婚夫妻。
现在阮流苏离开了,斯见微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他以为他们会和好的,但并没有。
日子一天天过,他远没有以前那样期待回家,或许这栋房子并不能称为家。
阮流苏离开的那晚,斯见微明知道自己说错了很多话,故意较劲,嫉妒,吃醋,不论哪种负面情绪,都没有再也看不见阮流苏的空洞感来的可怕,他好像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知道她在意什么,他想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不如换个身份,同样的起点,陪她重新开始呢?
斯见微默默注视着阮流苏削瘦的背影,他在犹豫,是不是该上前抱抱她?开口跟她说“不要走”?
阮流苏转过身,迎上他的目光。
那晚她从这间别墅走出去前,无比期盼斯见微能对她说一句好话。
她不奢望傲慢的他能对自己低头,但“便宜小保姆,不为她的自卑买单,撒谎,迎合”,无数尖锐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他甚至没有一句道歉。
阮流苏不想回到以往的生活循环重复。
斯见微从来就不长记性。
他不是对她不好,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他们没到那一步,两年时间不短也不长,斯见微总会遇到下一个能取代她的。
这场初衷以肉体为交易的身份根本上不了台面,再回头更无法体面说再见。
阮流苏不要一辈子都活在这种施舍的生活里,哪怕换一种工作身份,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少爷,还是能轻而易举凌驾在她之上。
可她还有不可预知,充满希望的未来,没人能无限制付出爱而不求回应。
谁不是曾经家里宠过的明珠呢?
阮流苏不会回头。
她要朝前走。
“不了。”阮流苏冲着斯见微笑笑,
“斯见微,我计划好重新开始的路里,并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