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从三楼到一楼,高跟鞋噼里啪啦的哒哒哒声,噪音般响动在医院。
楚亦清直追到了院子里,才抓住了他弟弟的肩膀。
楚亦清急急的喘了几口气,想平稳一下急速跳跃的心跳,可看他弟弟只顿了下又迈开大步要走,她呼哧带喘气急败坏道:“楚亦锋!”
楚亦锋停下了脚步,但他没回头。
楚亦清未语先掉泪,她用手背擦着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弟弟现在要是怨她,质问她,表现很痛苦的看她,跟她吵起来,她或许还不会这么心疼。
可此刻,她弟弟那腰板就像永远不会弯下一样。
大小伙子了,能扛起一切,不用她这个姐姐了。
楚亦清吸了吸鼻子说道:
“我是因为什么才会那样,是因为觉得毕月不配你,还是我俩在医院大吵大闹过的隔阂,这些理由和原因,我想我们没必要说了。
我就说,小锋,我不会再管你了。
我不会当着毕家人面前说我后悔那么闹过,但我跟你说,我后悔了。
我后悔不是怕谁,是我要退一步,因为我心疼伤到你。
这就是人们说的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想不是拧不过,是舍不得。她比我心狠。”
楚亦锋冷笑了下,抬腿就要走。
楚亦清一脸是泪,尖利喊道:
“你给我站住!
我说完了吗?你不再打算叫我姐姐了是吗?
那我告诉你,我即便不满意毕月,我也掏出自己所有的私房钱,我也照样钱不够又提出三十万。
无论你娶的那个她是谁,别说是毕月了,就是穷要饭的,你姐我也得给弟弟张罗京都最豪华的婚礼,谁也无法做到的婚礼。
婚房,我给你们买的四合院,以前王府的宅子。
车子,我不想给她,却看不下眼她开夏利。
你结个婚,你姐我几十万几十万往里扔,你是我弟弟。
我是最不希望你们结婚的,但我也是最不希望有任何人看我弟弟热闹的,你还让我怎样?!”
楚亦锋猛地回头,他用清冷的目光盯着楚亦清:
“是公司?是你手里的财富?给了你底气去毕家,在毕月面前,如此狂妄的吗?”
说完,楚亦锋转过身,终于面对楚亦清:
“你的销售渠道是谁给你打通的?是谁给你把一个小厂子发展成今天的规模?是谁让你成了三八红旗手让你成了京都名人?舅舅注资,他是相信你还是因为相信我?你滚雪球一样的财富,是谁在给你撑着让你累积?
用我给你积累的资金,拿着这些钱去压我媳妇?压我老丈人家?展示你多有本事,踩他们,造成我儿子都差点儿没命了!”
楚亦清踉跄的倒退一步,她那双泪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是在跟我争家产吗?”
“你以后,看见毕家人,看见毕月,包括我儿子女儿,离远点儿。我不是争家产,再招惹毕月,我会拿回我应得的!”
楚亦锋这回无论楚亦清在他身后多撕心裂肺的喊着,喊来多少人看热闹,他都大踏步的离开。
他开着车转悠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这里,他有好几套房子。这座城市,他有好多个亲人。可他却感觉无家可归。
关于姐姐,他已经无话可说。
姐姐已经不是那个他在上大学时,列车开动跟着跑舍不得他的姐姐。不是那个听说叔叔战死,他说他当兵,姐姐哭着害怕还抱着他说支持。
他楚亦锋,为什么跟刘大鹏做生意?不仅是拉兄弟一把。就是为了避讳,功成身退不出猜忌的事儿,不取一分。
他不希望那个公司他帮着强大,又干出拿公司当银行去提钱。
跟大鹏,他们俩从一万两万,就那么倒钱挣。
为了给毕月那块地拿钱,为了不让毕月将来看到别人的高楼盖在她那块地上有遗憾,他掏光所有,他缺钱缺到有那么几天没发津贴,他兜比脸都干净,都没跟他姐开口提过一句。
他这个当弟弟的,被姐姐一次次伤的,她在拿他不去争的钱,压他媳妇,媳妇直接给压丢了!
再想起母亲,想起医院听到的,想起毕月说的大破家三个字,楚亦锋眼圈儿明明通红,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
他告诉自己,他现在没有时间悲伤难过的,比起毕月,他这都不算什么。
灰色的轿车忽然提速。
一天一宿没睡觉,一天一宿只吃一张饼一个鸡蛋的楚亦锋,压制住心底的丝丝痛楚,他端着一只伤胳膊,心里打着腹稿想着:
先去密云医院。给毕月的车提回来,方便她出行。
给那名医生道歉,别给他爸惹麻烦。
他得去给毕月弄张假的病例假条,过段日子直接去考试就行。
他得找找人,别生孩子的事儿被同学知道了瞧不起,还得给毕月安排下学期开学的实习学校。
档案关系过去,那学校最好没有她认识的人,都拿她当新媳妇对待,学校还得必须好。
似乎,只有楚慈那个名校还不接手实习生的地方,最适合毕月。看来得费点力气。
——
医院里的梁吟秋,此刻哭的不行,死死地咬住唇。
她躺在手术台上,脸热心躁。只要一想起刚才被她以前见过几次面的医生问:
“你还有月经?一直都有?月月都有?你保养的真好啊。”
她觉得她不如昏过去了,为什么昏不过去。那种问话的语气,就像是在指着她鼻子骂,丢脸极了。
她还不如毕月,毕月是在郊区小医院,她在军区医院。
梁吟秋赶紧两手捂唇,怕哭出声让隔间准备手术的医生听见,到时候会更得笑话她。
这里一传十十传百,都是军人和军人家属,即便没人当面问,背后也得几家妇女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说的备不住就是她。
梁吟秋只要一想到那种景象,她觉得没脸活了。
老楚更不是个东西,她在这里做手术,她居然只留婆婆在外面等着,他居然嫌丢人躲病房里!不是个东西!不能跟他过了!
梁吟秋后悔的浑身发颤,她怎么就能犯懒,带环过期了,怎么就不来医院检查看看再带上。明明带的二十年的环,怎么到她这就管事十五六年!
戴上手套进屋的医生无奈了,这首长夫人……
好吧,那也太娇气了?她这还没开始呢,难道还打算生下来?因为舍不得?哭什么嘛。
之前梁吟秋哭,她全部心思都在丢脸上面,等真的开始做手术了,她继续哭,默默流着泪,歪着头看向旁处。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毕月,想到了上午儿媳也躺在这样的床上。
她梁吟秋半生还算顺遂,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可儿媳,只差一点儿,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