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地下迷宫里,火把的亮光无法及远,只能给这诡异的环境增添几分阴森的色彩。
胆子小的女性们,可能某人不是,集中在队伍的中央位置;
坂东一之介、星期五、八角、山水和九星走在最后;
前头的自然是打鸟、松、和气与三二了。
松向来是跟在打鸟身后的,除非这个男人的动作已经快到他无法预测及跟随。
这样的编队不让人意外;
反倒领头的人不是好奇心旺盛过度的打鸟,而是习惯偷偷摸摸的矮子,这一点较让人感觉奇怪。
在黑蒙蒙的地城中,一行十三人的队伍声势颇为浩大。
尽管如此,横冲直撞的一群人里头还是有几个人的心情是七上八下。
阴暗的迷宫不是前圣骑士蒂令亚的领域,也不是贵为公主之身的两位女性所该活跃的范围;
更别提连一丝丝求生技能都欠的阿卡沙了。
好战的松不在意遇上任何魔兽,散仙的忍者也不害怕可能出现的危机;
唯有白魔法不太灵光,且志愿不是做召唤师的尼尼亚忧心地问:“这样乱走,好吗?”
她会出现在队伍里面,除了百般的不愿意外,就是对忍者们的宝物感到些许的好奇。
特别是让坂东一之介如此执着要取得的东西。
“乱走?”
所有人都止了步。
打鸟那双大眼看着尼尼亚眨了眨,才问着最前头的三二:“矮鬼,你是在乱走吗?”
“是呀,你没发觉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三次吗?”
“那有什么心得没有?”
“大概吧。”蹲下在土质的地面上,用手指画着。
“从入口下来的阶梯开始,走约两百步会遇到第一个岔路──”
边描述着,边在地上画出已经走过的路线图。
除了熟识三二的人外,无不为他那优异的记忆力感到敬佩。
“──以这些条件来看,可大概推测出这个是四千四百年前,那真正属于大冒险时代的产物。由灰矮人所打造的迷宫。
就规格和风格而言,这是十分典型的藏宝用地城,而不是一般的矿坑改良。所以大概可以猜测出这一层剩余的通道路线是──”
边解释,三二边画出没走过的路线图。
这时其他人的心情已经不是敬佩了,而是怀疑加上一些诧异。
“──所以结论是,沿着这条通道走,前方约莫四百步许的距离拐右,再经过两个岔路弯道,就可以到达往下一层的楼梯。这是最近的途径了。”
“那宝物呢?”
“那魔物呢?”
尼尼亚与松即有默契地同时问话。
不过三二却是回避过尼尼亚的问题,用他那粗短的手掌抹去地上的路线图。
“这种人造迷宫的生态维护本来就相当困难;只要没有人去刻意经营,能够维持到小型的生态已经很了不起了,你还想找魔兽嘞。
阿不就三天两头就有你这种白痴进来填饱它们的肚子。能够遇到吸血蝙蝠,你就该偷笑啰。”
奚落人的话才刚说完,众人就听见一声低沉的深吼。
通道远处的阴暗中出现两颗放光的大眼珠,那隐约的轮廓远大于外界的猛狮。
或许那是错觉,一闪即逝的景象不禁让人如此怀疑,怀疑眼前这场纯粹只是梦幻。
“三二,那是……?”
“偶有的例外。”
“看你的态度,好像还有些迟疑。”
“有些事情条件不足,无法确定。”
“例如?”
一干人重新开始的步伐中,夹杂着几句闲聊。
九星很自然地提出对这个矮个子的老朋友,他心中可能的疑虑。
三二却依旧是蛮不在乎的心态,走向自己所指示的通路,也边回答的话:“例如阿卡沙的朋友为什么会身陷在这样的迷宫中。”
提到了自己的事情,紧捱在大公主身边的阿卡沙竖直了耳朵。
三二自顾着继续说:“沿途墙壁的角落有些新刻的记号,可能是最近的冒险者来到这个迷宫所留。
但这古旧的地城里假如没有什么强力的魔兽,剩下的也只是些旧式的机关陷阱而已,应该伤不了什么人。”
话一说毕,三二停步指着前方深邃的通道,表情是如此地从容。
“像这条路,又大又直、又没有什么岔路。来,和气,向前跨一大步。”
不疑有他,或者说和气的个性是就算心中存疑,他还是会照做不误。
口里的疑惑未及问出,踏前没几步的脚已经感到一阵异状。
“喀锵!”尖锐的声音来自走廊两侧,无数矛尖从机关口中突出。接下来的情况自不用多做解释:在激射的长矛中有和气闪躲的身影。
“三二,你……”
好不容易才从长矛阵中脱出,着地的和气又听见“喀啦”的声响。
在众人的惊呼与和气的个人秀中,三二只有一句简单的评语:“设计这陷阱的人还算有些脑筋。”
摆荡的巨斧、落穴、滚石;甚至有魔法陷阱,如突然出现的爆炸骷髅头等。
一条长长的通道恐怕不下有二三十个陷阱,每一个都很准确的让和气碰上,也都很惊险地闪过。
一连串舞在死亡边缘的危险舞蹈让人看得目不暇接,直到和气安安稳稳地落在通道的另一端喘息。
原是净空的通路变成杂乱无章的模样,东插一长矛、西砍一巨斧的,碎石落穴遍布。
“三二,你……!”
一向温顺的男人都不禁微怒,只听矮子一喝:“没错!就是向前踩那一步。”
主意识总算是战胜潜意识,和气硬是退了一大步。
戟指着三二想说个几句,却见爱恶作剧的矮子露出那令人背脊发麻的笑容。
“真是容易上当呀。”
耸耸肩,摆摆手。
“唰!唰!”
两个声响,两道铁栅封锁了进出路。
只见被关起来的和气,两边的墙壁开始缩短彼此的距离,一道毫无出路的陷阱。
两人冲出,是坂东一之介与天上君香。
留在原地的尼尼亚等人则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瞠目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抢过满是障碍物的通路,但对合的墙壁却不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对撞上的两道墙扬起一些让人无限惋惜的沙尘。
“和气大将……”
丢下背上竹篓的天上君香无力地握着那生锈的铁栅。
她一直不想去相信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但亡国后的每一个日子都是教导着她这条无情的自然法则。
等会儿?
为什么打鸟他们好像不担心?
回头确认,散漫的一群人还是用同样懒散的表情与步伐,来到这封锁的墙边。
贴上墙敲了三数响,打鸟轻喊:“和气,还活着吗?”
突然从打鸟脸侧破壁而出的手环住那颗贴在墙上的脑袋,同样身为杀不死的男人之一,和气硬是把对合的墙壁开出一个大洞,钻了出来。
灰头土脸的他不断掸着身上的土尘,嘴里更是碎碎念个不停,抱怨矮子的恶毒、哭述着自己的悲哀。
“好啦,好啦。不是没事情嘛,那么会嫌作啥。”
三二吐着舌回话,探头进和气在那对合的墙壁上所开的小洞。
“看样子还有点距离,谁来帮我挖开它?”
“挖你老母啦!”
无情的四只脚同时招呼到三二的屁股上,无涛的威力更把墙硬开出个人型洞来。
星期五、山水、九星维持着单脚站立的姿势,打鸟则是探头一看:“真的穿过去了。不过我们要能通过,可能得再花点功夫。”
第三层,没有人对矮子所领的路有任何意见;唯一的条件是他必须走在最前面。
沿路的拌嘴声不断,这一趟仿佛是孩子们的郊游野餐般的气氛,这让其他正常人有些哭笑不得。
陷阱与方向再不是问题。但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起,那就是‘宝物在哪里?’
没有人有机会问一下可能会知道的矮子,因为他都把时间花在跟其他人斗嘴上面。
一张贱嘴火拼四张嘴,偶尔插着几句安抚情绪的话语,但绝对止不了斗上瘾的几个人。
这让其他人有些无力,当然他们也是哑口无言,其实该算是插不上口吧。
打打闹闹宛如野餐的一群人,热闹到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
不过总是还有人记得,特别是目的在于找人的阿卡沙。
当他从三二的指认中清楚知道‘最近新进冒险者’所留下的记号后,他不停地从每一个角落寻觅。
而众人的注意力也随着逐渐安静的矮子回归到这该是危机四伏的地下迷宫。
“怎么了?”
“风格变了。”
简单的问答不难让人理解,因为石砌的通道出现了木梁。
尽管灰矮人天性趋向邪恶,但他们的手艺绝不会因为天性而堕了‘矮人’的名声。
在浑然天成的石造中,木材的不协调感是相当明显的。
而那样的格局不单存在于三二的理解中,更是让坂东一之介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阿卡沙所追寻的记号亦指向逐渐成形的木造中。
终点是一扇大铁门,周遭的木造格局建筑让铁门可能存在的空隙密不透风。
古锭锁横跨过铁栓,刻在锁头上的奇妙文字盈着淡绿,直觉式了解它拥有某种程度的魔力。
拿出怀里的古铜钥匙,坂东一之介略为比对。
很可惜的大小比例与锁头形状是完全合不拢。
“有办法开吗?”
尼尼亚关心地问,不过忍者只能摇头以对。
收起了铜钥,开始考虑起其他开锁法。
这样的事实让其他人有些沮丧,也在这忍者思考的时间里,纷纷找寻各自的角落休息。
早把废铁般的武器丢在过往的回忆中,现在的松身上只有一条毯子及干粮、水等超轻便的行李。
大概唯一的负担,就只有颈子上那条受诅咒的项链吧。
从戴上项链后便一直是昏沉沉的他挑了块木板墙倚靠。
腰际的羊皮囊木栓已被打开,湿润着干枯的喉咙。
深深吐了一口气,试图找回过往那野性般的直觉与力量。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
手探向背后的木墙,打算撑起沉重的身体。
不过弯曲的膝盖并没有伸直,因为墙壁往下掉?
跌倒的人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但目光并没集中在运气即背的男人身上,而是他背后那块开启的方格墙洞。
金黄色的小锁头被上下左右四个面的色光包围,黑、红、白、青四色。
锁头后没有任何被锁住或扣住的东西,而是一片黄,令人见不着底的黄。
再取出怀中的铜钥,坂东一之介来到墙洞前。
只是尝试性的动作,尝试性的将铜钥插入金黄小锁的锁孔、尝试性地转动。
锁头应声而开。
沉重的大铁门并未如想像中缓缓开启,反而是相对侧,以条形木板交错叠合而成的木墙一块块移动。
东方式的神秘机关在喀啦声中运作,直到一扇可两人并肩而行的门户出现为止。
看着相对下稍显小的入口,尼尼亚指着横在路中央的大铁门。
“这是?”
“误导人用的吧。”
三二简洁的结论与举步进入的动作,让其他人无言跟进。
主要目的在于找人,而非找忍者宝物的阿卡沙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直觉心底发毛。
无奈下,他也进了忍者们的宝窟,暂停下找人的动作。
内室的空间并不大,充其量是五叠半的空间,但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盒。
古老的纹路盈满古旧的气味,这里刺激着三二的好奇心,也不断满足和气的感官享受。
木盒上没有任何记号。
除了一度到处翻找,并且怎么也开不了任一个木盒的三二被其他人强行拖到一旁外。
其余人基于礼貌,并未在坂东一之介的许可前动这些属于忍者的事物。
没有花多少时间在木盒堆中找寻,忍者一下子就认出那只约莫臂长的薰香柳木盒。
这里的每一样事物都没有华丽的装饰,但不难感受到每一个持有者的细心。
端看坂东一之介恭敬地捧着盒子来到内室的一角,国分众所独有的机关在巧手下开启了木盒。
一柄略显粗糙的短刀就静静地躺在细绢上。
和气有些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因为眼前的短刀看起来比起底下的绢布还要没价值,只是它同样散发着每一位持有者用心的感觉而已。
木鞘的朴素给人简陋感,铁锷上没有花纹,而是讲求实用性的厚铁片。
用绢布缠绕的柄处也没有奇怪的图腾纹路,只是单纯地发挥握起来舒服的功能而已。
流浪的商人真的看不出任何价值。
就型式与曾见过其他相类似物品的经验而言,这柄短刀顶多是野武士的护身刀,也绝无名刀的气势与价值。
特别是刀柄末端的花纹,顶上是圆圈中带着一点,其下有一个上弯的弧形,穿过弧形连接圆圈的则是一个勾子形状的线条。
这花纹全然没有所谓的高贵气息;
相反的,给人一种十分特殊的感触。
用拇指满足地搓揉着那奇特的符号,坂东一之介所表现的那份感情不是虚假。
这反倒让其他人觉得新奇,因为这个忍者很少如此露骨地表达自己的真情。
看来它所拥有的是超脱世俗的价值了,和气如此想着,也开口问:“坂东兄,那家徽是?”
“‘信步而走的人’。不过是一个落魄武士的自许而已,称不上什么家徽。”
“那这真的是你们国分众首领的信物吗?”
“嗯?啊!是呀。”
三个表情变化,再对上九星的眼神,坂东一之介露出小孩子使坏时被抓到的调皮神情。
“好吧,其实要说国分众有所谓的首领信物,是欺骗各位的。我追寻十作六作,除了为取回先代托付给女因众的东西外,──”
指了一下身后的木盒堆,
“──就只是为了找寻这把短刀。”
“为什么?”
和气不解,但九星却代替忍者回话:“是因为‘信步而走的人’吧。”
那笑容或许可解释为被看的太过透彻的苦笑。
九星却满不在乎地继续他的推测:“以忍者的背景而言,他们应当是生活在紧张底下。
凭借着苦练的技艺做最适宜的打算。就心态而言,他们更近乎商人那种纯粹追求最大利益的那一面,──”
随便拿起一个木盒试着打开,不过结局当然是失败。
九星有些无力地摇晃木盒,听听里头碰撞的声音,也继续剖析他所见到的忍者,
“──但你的一举一动,却不像一般的忍者。你的散漫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而是你根本不在乎这些。──”
对视的双眸是那种打算看穿与回避着对方的目光,
“──虽然被背影世界的规则所规范住,但你却渴望做一个自由人,而不是忍者。”
“自由人,真是漂亮的名词。或许用这三个字来形容你们比较恰当吧。”
坂东一之介将短刀插在腰际,眼神中透着某种程度的忌妒。
背向众人的声音有些低落。
“也许是如此,师范们才不喜欢我吧。”
曾在闲聊中了解忍者二三事的尼尼亚问:“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会当上国分众的首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