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萧子义回京了!
而且,顺庆帝突然改了主意,将本该被送去尼姑庵静修三年的刘静怡赐给了萧子义做妾室,并让他们回府之后就按照顺庆帝之前的旨意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得出。
听到这消息的瞬间,沈南枝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她倒不是担心萧子义没被她杀死的事情败露。
沈南枝可以肯定,无论是那无药可解的金环蛇毒,还是她当时刺中的萧子义的心口,都足以致命。
萧子义不可能活着。
可现在萧子义回京的消息就这样传了回来,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要掩盖萧子义的死讯!
而这人,显然非顺庆帝莫属。
旁人没那么大胆子,掩饰不过去不说,就这临时改了刘静怡将她赐给萧子义做妾室这道旨意也能看出端倪。
可是,狗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南枝留下的指向南疆的证据已经十分明显。
可萧子义没事,对南疆的指控自然也就不成立,不会让人对南疆重视并警惕起来。
这样,边境危机不会提前曝出来不说,沈家的重要性也就凸显不出来。
念及此,沈南枝突然灵光一现。
难不成,他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怕到时候因为南疆不稳,不得不再倚仗并重用沈家,叫他骑虎难下,所以他宁愿先封锁了萧子义的死讯,无视蠢蠢欲动的南疆,待将沈家铲除,将沈家军掌控在手上之后,再来对付南疆
以这狗皇帝的性子,一定是这样!
萧子义被罚面壁思过的时间是三个月。
留给狗皇帝对付沈家的时间也是三个月。
这念头才冒出来就叫沈南枝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姑娘”
赵海林见沈南枝神色不太好,不免担忧道:“是不是身体不适,可要属下悄悄去请陆姑娘来”
沈南枝摇了摇头:“我没事,而且翩翩还在养伤,不必惊动她,对了大舅母她们……还好吧”
其实,这话不用问,沈南枝也能想象得到此时沈家愁云惨淡的情形。
沈长安中毒箭坠江,尸体还没打捞上来,而沈南枝也下落不明。
换做是谁都承受不了。
然而,为了大局,现在确实不能透露出去。
多一个人知道,沈长安就多一分危险。
只有叫顺庆帝先放下戒备,然后出其不意,他们的筹谋也才多一分胜算。
赵海林垂下了眸子,语气沉重道:“大夫人收了消息一早就带人赶过去了,府里只剩下二夫人和小姐坐镇,小姐原本也是要跟着去的,但她悲愤之下病情又加重了,最后还是陆姑娘叫人强行给拦下的,姑娘可要回去看看”
沈南枝当然也心疼得很,但是眼下她也只能狠了狠心,摇头道:“再等等吧。”
狗皇帝要对付沈家,破局的关键还是在他找的能代替沈家的人身上。
如果真如叶坤山所说,那人是林宏瑞的话……
沈南枝正要询问林家的消息探查得如何,却听赵海林道:“林家的情况错综复杂,属下还未找出头绪,不过墨云小哥那边已经有了消息,他差人送了信来,说有要紧事耽搁,晚些时候再来找姑娘汇报。”
沈南枝不解,他家主子都不在京都,墨云能有什么要紧事。
不过有一点沈南枝可以肯定,萧楚昀的情报网靠得住。
墨云那边对林家的了解必然比沈南枝手底下的暗卫们掌控的更多。
左右没有别的事情,沈南枝坐在藤椅上休息,也顺便捋捋思路。
可是,她一旦闲下来,脑子就不受控制的想到萧楚昀。
也不知道他在禹州的情况如何。
抬头看着后院天井,沈南枝有些失神地问向身边的赵海林道:“你可曾听说过慧空大师”
赵海林垂眸道:“姑娘说的是相国寺那位早些年已经坐化的高僧慧空大师”
沈南枝点了点头,皱眉道:“有没有可能在哪里去能寻得这位高僧”
想到萧祈安的那些话,还有萧楚昀的结局,沈南枝就心痛得很。
前世外界也是在传慧空大师已经坐化飞升,不然他之后的慧明大师也不会被捧为大齐第一高僧。
可传闻中已经飞升的慧空大师最后还是被萧楚昀遇到,并被萧楚昀打动,甚至不惜为萧楚昀启用禁术。
只是不知道启用禁术之后的这一世是不是也跟上一世一样,也能寻到慧空大师。
而且,就算找到慧空大师,也未必有办法救萧楚昀,沈南枝就算了解的不多,但也听说过佛门禁术是不可逆的。
但总归是一份希望,她当然不能放弃。
“你吩咐下去,让底下所有的暗线都多加留意,若有线索第一时间告诉我。”
赵海林当然不敢马虎,当即应下。
等待的时间尤其煎熬。
比起这会儿沉浸在悲伤和焦虑紧张气氛中的沈家人,知道内情却不能往外说的沈南枝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在玉芳斋等了三天。
小七这边也陆续有消息传来,萧祈安的人越跟越紧,除掉暗卫来回送信的时间,再有一日,小七就要到禹州地界了。
而且,据沈南枝提前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萧祈安不但安排了人一路围追堵截沈南枝,还亲自去了禹州,就在通往禹州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沈南枝。
只可惜,他以为的胜券在握,注定是一场空得意。
沈南枝之前就叮嘱过小七,不等靠近禹州地界就可以换回妆容全身而退,等萧祈安意识到被骗了,改头换面的小七早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到达了禹州。
小七是个聪明的,若在禹州有萧楚昀的消息,肯定会立即配合萧楚昀,利用萧祈安也在禹州挑拨萧祈安和周家,在这一点上做文章。
若没有找到萧楚昀或联系不上他,小七等人也只会在暗中盯着萧祈安的一举一动,绝不轻举妄动以免破坏了萧楚昀的计划。
既然萧祈安都亲自去了禹州,而且就算消息传过去都还得几日功夫,沈南枝也就没什么好藏的了。
她一早就赶回了镇国公府。
收到沈家兄妹出事的消息的第一时间,三舅母四舅母就赶去了事发地点,正好跟大舅母会合。
三人组织了人手,沿途一路搜寻,甚至连周边村庄镇子都没有放过,可是三天过去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只在一处浅滩上捡到了沈长安的短剑和发冠,再没有其他的收获。
眼看着大舅母三日不眠不休,身体再支撑不住,三舅母和四舅母才一起将人劝了回来,只留了底下的人继续搜寻。
她们也是前脚刚回府,正在前厅说话。
听到沈南枝回来的消息,所有人又都从前厅赶了过来。
乍一看到她,由着丫鬟搀扶才勉强撑着身子赶过来的沈言馨瞬间就红了眼眶:“枝枝……你可算回来了!”
沈言馨上前一把拉着沈南枝的手,上下打量,紧张道:“有没有哪里伤着外面的传闻是不是真的你表哥……”
后面的话沈言馨都说不下去了。
才几日不见,一旁的大舅母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虽然依然是端庄持重的模样,可整个身子却只能用形销骨立来形容,就连眼窝子都深深地陷了进去。
听到沈南枝回府的消息,她第一个冲了出来,可在看到沈南枝的一瞬间,却又不敢开口,生怕从沈南枝这里得到的确切消息会碾碎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只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沈言馨开口,她才睁大了眼睛看向沈南枝。
这一幕看得沈南枝眼眶发酸,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青年丧夫,中年丧子,无论对谁,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那欺骗的话语沈南枝实在说不出口。
“枝枝”
沈言馨摇了摇沈南枝的胳膊,焦急道:“你表哥到底怎么了你这孩子倒是说话啊!”
沈南枝却说不出口,她红着眼眶摇了摇头,“阿娘,别问了。”
这一瞬,她甚至都不敢对上大舅母的眼睛。
但这一句话,已经给出了答案。
向来坚强的大舅母身子晃了晃,一个没站稳,竟摔了下去。
还好一旁的三舅母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胳膊,“大嫂,节哀……”
可安慰的话还没等说出来,三舅母自己已经哭成了泪人。
顺庆帝身边的大太监常喜公公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光景。
“几位夫人,沈姑娘。”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南枝身上,直到常喜公公走到门口,众人才反应过来。
沈南枝原本差点儿就要压不下去的话就这样硬生生被按下。
她转头看向常喜公公,眸中带泪道:“不知公公此来所为何事只是我家中突然遭逢此事,大家难掩悲痛的情绪,怠慢了公公,还请公公见谅。”
常喜公公叹了口气,恭敬道:“沈姑娘说哪里的话,沈小公子少年英才,遭遇此劫,哪怕咱家听了都悲痛得很,更何况自家人。”
说着,他叹了口气,等沈家众人稍稍缓了缓情绪之后,才抬了抬手上的圣旨:“咱家此来,是替皇上颁一道旨意给沈小公子的,皇上听闻此噩耗,也心痛得很,惋惜我大齐失此将才,还特意叮嘱咱家,沈家若有什么需要,让咱家一定办妥,决不能叫忠臣良将寒了心。”
说着,常喜公公当众宣读了圣旨。
除却他说的那些,顺庆帝为表哀思,还特意追封了沈长安为忠勇侯。
尚未建功立业,也未靠祖上承爵就先封侯的,沈长安该是大齐第一人。
但是听到这话,沈南枝心中只想冷笑。
这哪里是封给沈长安的,这分明是为了堵天下这悠悠众口的。
她让人散步出去的消息,早已经满天飞,顺庆帝那边也该听说了。
不然,也不会有常喜公公就站在沈家大门口宣读圣旨的一幕了。
这看似给沈家的殊荣,但实际上却是宣读给外面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百姓听的。
狗皇帝想以此来平息那些不好的传闻。
还有这常喜公公。
看似对沈家每一个人都恭敬得很,事无巨细,妥帖周到。
但能做到大内太监总管,顺庆帝身边第一侍从位置的人,又怎么可能简单了去。
沈南枝从不敢小瞧了他。
就比如此时,他看似在安慰沈家众人,但也在观察所有人的脸色。
顺庆帝多疑,常喜公公就是顺庆帝的眼睛。
这也是沈南枝不敢将沈长安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大舅母的原因之一。
“事已至此,还请沈大夫人,节哀。”
常喜公公抱拳,语气里带着悲痛,也带着几分无奈道:“咱家说句不好听的,江水湍急,沈小公子尸身既然搜寻不到,咱们也不能一直拖下去,还是早日请了高僧做法,为沈小公子立下衣冠冢,让沈小公子九泉之下能早些瞑目。”
大舅母杨氏原本就是强撑这精神,她的身体都已经摇摇欲坠,在听到这句话,尤其是“衣冠冢”几个字的时候,她心里最后那一根弦也断了,身体再撑不住,直接吐了口鲜血晕死了过去。
“大嫂!”
“沈大夫人!”
“大舅母”
……
现场乱成一团。
几个舅母手忙脚乱地背着大舅母回去,留下沈南枝对常喜公公客套道:“公公,您也看到了,沈家今日这般,怠慢了公公,实在抱歉。”
常喜公公摆了摆手:“沈姑娘无需介怀,杂家知道的,都能理解,只是……”
说到这里,常喜公公面上带着几分困惑道:“容咱家多嘴,沈姑娘是如何从那些刺客手上逃回来的”
他这话显然是替顺庆帝来审问的。
沈南枝就等着他这一句。
眼看着围在镇国公府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虽然碍于门口的侍卫,不敢靠得太近,但这会儿都已经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常喜公公直觉这样不好,就要请了沈南枝进府再说,谁曾想,还没等他开口,却听沈南枝叹息道:“实不相瞒,我表哥在决定引开那些刺客的时候,就同我说过,那些人不像是奔着叶大人来的,倒像是冲着我们沈家兄妹,情急之下,他叫我混进叶家的丫鬟里,而他自己则以身为诱饵去引开了那些刺客,后来……”
说到后来,沈南枝已经泣不成声、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站得最近的那些百姓听清楚——经当事人亲口所诉,传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