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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静的豪华府邸之内,一盏盏宫灯被下人点亮。

微风轻柔掠过蜿蜒生长的松树,潺潺流水的假山矗立于庭院。

廊道两旁是一潭幽静清泉,有颜色各异的鱼儿畅游,时不时摆尾打出涟漪。

两道身影在廊道并肩而走,一人身着淡雅长裙,气质温婉内敛,一人则是个小道姑,散发出尘之意。

“景宫姐姐,其实我不明白。”

星璇犹豫许久终于开口。

“其实,你是喜欢城主的对吧?”

星璇看到了公孙景宫提起闫叔时那落寞的表情,这种表情她在师傅脸上也见过。

爱而不得,最是伤人心。

“没错,我喜欢闫叔。”

公孙景宫坦然开口,语气淡淡。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他那威严的背影,他那处理公务时沉静的面庞,他那锈迹斑驳的战甲。

我总是想多看他一会儿,再多看他一会。

不说话,也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对我而言就觉得心安,也觉得……

心疼。”

星璇想到师傅那落寞犹豫的表情,尽管转瞬即逝,却真真切切流露出无尽的哀伤。

“所以,人世间的爱,真的有如此魔力吗?

还是说,它本身就是错的?

让人痴迷,让人沉溺其中却又让人痛苦!”

“夭夭姐姐身为纳海境的大妖王,涂山氏的族长,身份尊贵境界高深。却对人族少年李长歌念念不忘,牵肠挂肚。

而李长歌却连夭夭姐姐的容貌都没见过,却愿为她出生入死,甘心冒着巨大的风险被人夺舍。

只是为了救一只从天上掉下来的狐狸。这或许也是爱吧。”

琉璃又想起李长歌与涂山夭夭,她陷入迷惘之中。

“所以爱,究竟是什么呢?太上忘情,又是什么呢?想不通,猜不透!”

想了许久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星璇再度开口发问:

“景宫姐姐,你觉得,你爱城主吗?”

“我……”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更多的时候,我只感到恐惧。”

“恐惧?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他的晚辈,因为我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也因为姨姨……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卑鄙。

明明闫叔最爱的是他的夫人,也就是我的姨姨。

我却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想为他擦拭战甲,想为他涂抹伤药,想为他……生儿育女。

姨姨待我那么好,我却有如此想法,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卑鄙。

更觉得恐惧,我怕这份藏在心中的爱被公之于众,让闫叔丢脸。

更怕这份爱,闫叔不要。”

星璇得到了答案,却比不知道答案更加困惑。

“所以师傅,也是因为某种原因,才把爱藏在心底吗?

但明明师傅早已经可以真正做到太上忘情,天心我心!

她又是为什么,非要执着的保留着这份令人痛苦的爱呢?”

……

告别公孙景宫后,琉璃漫步于雄关城的喧闹街道中。

“孩子娘,我切了两斤牛肉回来,你们娘俩都饿坏了吧?快吃饭吧!”

她看见身材瘦小的车夫放好人力车,把身上的灰尘拍打干净推门回家,桌上摆着三双未动的碗筷,还有两道满是期待的目光。

“老板,能不能预支这个月的工钱,我的老娘病了,实在是没钱抓药呀!”

“老子没钱!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老子这儿不是善堂!”

她看见面容苦涩的男人被一把推出酒行,涕泪满面蹲在路边双手抱头。

“爹,娘,俺要从军报国!俺已经报过名了,下个月就走!”

“你个兔崽子,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啥时候轮到你逞英雄!娘不许你去!”

她看见妇人手足无措的垂泪,椅子上的汉子皱眉不住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我见人间多妩媚,料人间见我应如是!”

用双眼去看,用耳朵去听,星璇似乎看到了人间真正的样子。

人间是有血有肉的,有哭泣有欢笑的,有悲伤有不幸但也有美好幸福的。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要看到这人间,参与到这人间中去。

而不是化成那冰冷永恒的满天星斗,浩瀚宇宙。

她的境界开始攀升,瀑布般的黑色发丝无风自动。

突破,阳神境初期。

……

九如府治下,连山宗。

护宗大阵泛起涟漪,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穿过。

幽深静谧不见天日的地穴之中,灵气异常浓郁,由几百颗上品灵石布置的阵法散发着淡淡光芒。

一道苍老干瘦的身影躺在透明玉棺中,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眼窝深陷。

若不是还有极为微弱的心跳,任谁看都以为这是具尸体。

地穴散发滔天波动,阵法瞬间被破坏,灵石纷飞。

“谁?谁敢打扰老夫沉眠!

老夫不是说了若非连山宗生死存亡之际绝不可来打扰!”

干瘦身影猛然坐起,怒目圆瞪。

“你就是厉玉山?”

来人淡淡开口,高瘦青年一步踏出,正是徐若水。

“是是是,在下正是厉玉山,不知前辈唤醒在下有何吩咐?”

厉玉山见徐若水气势强大境界无比高深,知道对方一指头就能按死自己,瞬间换上一副谄媚笑脸。

“我有事问你,若是你回答的我不满意,我不介意搜魂练魄。”

“是是是,前辈请问,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四百五十七年前,你可是连山宗宗主?”

“在下正是。”

“那年十二月末,你去往沐安县做了什么?”

只见厉玉山面露思索之色,四百多年前对他而言实在太过久远,需要好好回忆。

“回前辈的话,在下当时是去访友去了!”

“谁?”

“沐安县县令韩瀚,我俩是同村好友。后来他入仕为官,我在连山宗修行有成,被太上长老立为宗主。”

“不对,你在撒谎!”

徐若水目中冷芒闪过,一股莫大的威压笼罩在厉玉山身上,只见他双膝跪地,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在下想起来了,当时还有监天司的一位督查使,易青云!”

听到易青云的名字,徐若水收回威压,淡淡开口:

“讲下去,你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厉玉山面露追忆之色,半晌后才开口:

“我与易青云并不熟悉,因为之前协助过监天司办案才有一面之缘。

易青云对我说,他来沐安县处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让我绝对不能透露他来过。

我哪敢得罪监天司,自然答应了他。

晚上的时候,我与韩瀚易青云一同饮茶闲聊。易青云非常随意的开口说:

‘赤通府白家灭门案涉及到朝中大人物的脸面,卷宗放在此处会给沐安县引来灾祸。’

韩瀚听后便告诉易青云说,卷宗一年前送来的时候他一眼都没看,让书吏扔在库房中了。因为看护不当被老鼠啃得渣都不剩。

然后易青云就走了,韩瀚下令让所有书吏找到卷宗,一把火给烧了。什么都没留下。”

“第二日我就回连山宗了,后面的事在下一概不知啊前辈。”

厉玉山恭敬地开口道,小心地看了徐若水一眼。

“好。”

徐若水面无表情道。

他能判断出厉玉山没有说谎,也知道他没有更多线索了,身形消失不见。

“呼……”

见徐若水离去,劫后余生的厉玉山长舒一口气,心疼的看着被摧残的七零八落的地穴。

“虽然你已时日无多,但为了避免你多嘴,你还是‘寿终正寝’比较妥当。

你的连山宗我会替你照看一百年,保连山宗一百年无灭门之危,你可以安息了。”

厉玉山脑海中突然响起徐若水淡淡的声音。

只见他仰头张大嘴巴双目圆瞪,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写满恐惧。

厉玉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