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戏本竟是平安你的主意,之前可瞒得太好了。”回到钟鼓司,小白龙立刻将平安叫过去,开门见山的道,“若不是今日太后跟前,马太监说漏了嘴,咱们还不知道你竟有这样的才能呢。”
“这算什么才能?”平安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赔笑道,“我也就是出个主意,别的事情都是你们忙活的。说来惭愧。”
“话不能这么说。”小白龙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会润色写戏本的人不知道多少,能出这个主意的,才难得呢。”如今外戏演的多半都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千篇一律,不说好不好看,光是这样的东西,也不适合演给宫中的贵人们看。
平安就不说话了。小白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显然是希望自己这个所谓的“才能”能够为他所用。
其实平安无所谓替谁出主意,但是马太监那里还没有表态,当然不可能在小白龙这里胡乱许诺。再说了,这个小白龙他接触的机会不多,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怎么敢轻易答应?
平安虽然很少接触,但他也能想象得到,这些人就像是皇宫里的明星一样,有人捧着,就难免捧出脾气来。而且彼此之间,恐怕矛盾也很深。小白龙很明显就是想取代那个玉楼春,而且已经看到成功的可能了。他现在对自己那么客气,多半是因为这个。但未必多么重视自己。
马太监就不同了,自己是他一手提携起来的,也是他替自己在太后面前美言,平安板上钉钉是他的人,马太监也肯让他出头,何必再找别人?
别看小白龙也在马太监名下,但是这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马太监对小白龙来说,估计就像是经纪人,虽然有辖制他的能力,但假如小白龙铁了心炒了这个经纪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问题很难说。毕竟马太监之前在钟鼓司的地位并不是最高的,也就是说,他不是那个金牌经纪人。算得上金牌的,应该是捧出了玉楼春的那个钟敬。这次大家能出彩,也是因为戏本好。而戏本的来源又是平安给的灵感,马太监在其中起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事实上平安也没有想错。小白龙屈居玉楼春之下那么久,早就不耐马太监了。只是没有找到好机会,再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结局如何,自然不敢轻动。现在若是能带着平安走,解决了最大的难题,还怕别的吗?
所以平安不说话,他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在他想来,自己能看重平安,对方应该感激涕零,主动凑上来才是。竟然要自己开口,还这般拿乔!
但他还是按捺住了,将嘴里的茶水咽下,“咱们都是马太监名下的,平日里应该多亲近亲近嘛。若是你再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我替你参详参详嘛。”
平安挠头装傻,“我没什么想法,就是知道几个民间的故事。早写下来交给马太监了。”
莫说小白龙本来就没有所谓涵养,即便有,这会儿知道自己被人耍了,估计也拿不出什么风度来。他将茶杯狠狠往桌上一磕,“原来是这样。那你去吧。”
平安就麻利的滚了。
真不是他看不上小白龙,就这个模样,还想在马太监手里扑腾,心可真大。
话说皇宫里不是最锻炼人的吗?怎么小白龙来的时间也不短了,竟然还这么的……天真?莫非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了争角色上面?
从小白龙那里出来,他立刻溜进了马太监的房里。
马太监也在喝茶,见了他慢条斯理的问,“小白龙让你过去的?”
“什么都瞒不过您老。”平安捧了一句。
马太监瞥了他一眼,“你小子鬼灵精的,才从那边出来就跑过来,不怕他以为你来告状?”
“嘿嘿,我看不用我告状,您也知道怎么办。”平安毫不吝惜好听的话。
马太监一开口他就有几分明白了。小白龙对马太监不满,马太监还对他不满呢。只不过以前没有更好的人选,只好将就了。然而这一次寿宴上顺便捧出了个满堂娇,形势就大不同了。
马太监端详了平安几眼,忽然问,“平安,你有没有兴趣上台唱戏?”
“您开玩笑的吧?”平安吓了一大跳。
他知道,这些唱戏的跟他们这种半路进来的不一样,是从小培养的。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吊嗓子学戏,七八岁就可以登台了。当然,要想演出重要角色,也要到十一二岁,然后唱到十四五岁基本就要退台了,因为变声期一到,嗓子不行了。太监虽然没有变声期,但是毕竟还是会有影响的。
所以黄金演艺生涯其实只有那么四五年,非常短暂。也难怪小白龙着急了。
而马太监这个玩笑,就开得平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郑重其事的样子倒不像是说笑,但平安根本不会啊。
“可惜了。”马太监说,“若是早个三五年让我碰见你,必定能调/教成名角儿。”
“您老别开玩笑了。”平安头皮发麻,“他以前对戏剧不感兴趣,现在也一样。对自己亲自上台唱,更是想都没想过。”
马太监道,“罢了,你的字练得如何了?”
“有点进展了。要不我写几个,请您老品评?”平安说。
马太监微微颔首。平安就铺开纸写了几个字。马太监伸头一看,好嘛,这小子真是够滑头的!这写出来的字,竟然跟他的有八分相似,显然这几个月没少下功夫。
这倒不是平安刻意讨好马太监,大家都知道,写毛笔字是从临摹开始的。但是平安也找不到其他的好字来临摹,总不可能临摹书上雕版印刷的字体,就只好临摹马太监的字了。
不过马太监还是很高兴,“我跟曹太监商量过了,从前我们总是要去外头找人来写戏本,麻烦且不说,往往容易走漏风声。你是个有心的,往后就学着写戏本吧。”他说着瞪了平安一眼,“怎么样,以后就不归我管了,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