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景与村里的几位老人确实已经商量出一个办法,即按劳记点。
发生大的自然灾害后,朝廷都会下发赈灾银,各地也会开仓赈灾,下发到各县各村。
村民们的劳动全都按照制定的标准记成点数,届时依照点数分配赈灾物资。干得多就拿得多,干得少就拿得少,谁也不要说闲话。
商晚觉得这跟末世基地里制定的杀丧尸和变异兽兑换贡献点,再用贡献点兑换物资类似,但还是有一点本质上的区别。
她看了眼陆承景,她家花瓶莫非被人坑了?
“秀才公,我们能赚点数吗?”李小山代表村里一帮孩子提问。
“自然,不拘年龄和男女,”陆承景扫过村民们的脸,“只要付出达到标准,都能记点。”
孩子们顿时一阵欢呼,被自家大人瞪了好几眼才消停,跑到旁边说起了悄悄话。
罗二举手问:“帮忙干活,村里管饭吗?”
这事儿村里几位老人已经商量过了,刘老爹道:“不管饭,日后饭食各家自理。”
“为啥不管饭啊?吃大锅饭多香啊!”
刘老爹对罗二打的小算盘门儿清,他道:“各人饭量不同,饭食上算不清。昨晚情况特殊才煮了大锅饭,今早蒸的馒头也是有数的,孩子吃一个,大人吃两个,多的没有。”
罗二顿时垮了脸。
旁边有人起哄:“罗二,你昨晚吃了五碗饭,咋的,今天还想吃五碗呢?”
“你就吃得少了?”罗二瞪了起哄的人一眼,“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
“说谁呢?”
“说你咋的?”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旁边人赶紧将两人隔开。
李大山着急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啊?我家房子底下还压着不少东西呢。”
吴老爹摆摆手,“不急这一时半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空气中早就飘散起馒头蒸熟后的麦香气,不少人腹中雷鸣,频频转头往大锅灶那边看。
几个婶子正站在锅边,往滚水里丢水灵灵的小白菜呢。
吴老爹扬声问:“馒头都蒸好了没?”
“好了!”姚婶子听到自家男人喊,高声回道,“菜汤也得了,可以开饭!”
孩子们迫不及待跑过去,排队领馒头。
馒头圆溜溜的,比成年男人的拳头还大,又白又松软,孩子们迫不及待咬一口,烫得张着嘴直哈气也不舍得吐出来。
干净的碗筷都放在竹筐里,想喝菜汤的,自己拿了碗去锅边舀。
虽然馒头有数,但菜汤管够。
大家伙儿边吃边聊,刚才闹的些许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
“喏。”商晚递了个馒头给陆承景,将汤碗放在他面前的桌板上。
“多谢。”陆承景伸手去接,商晚却没放,撕下一块馒头来塞他嘴里,“嘴上道谢的话,下回可以不说。”
被馒头塞了一嘴的陆承景:?
不嘴上道谢,那怎么谢?
商晚将剩下的馒头往他手里一塞,想着他现在只有左手能用,要喝汤就得放下馒头,便又在他面前放了个空碗。
圆圆小朋友歪着小脑袋瞅了眼自家爹爹,又瞅了眼自己面前空空的桌板,顿时感觉被香香娘亲区别对待了。
小家伙不高兴地扁扁小嘴,抬起小手就要往桌板上拍,表达自己的强烈抗议。
“乖崽,收着点力气。”商晚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小手,将一小块馒头塞进她嘴里。
甜的!圆圆大眼睛弯起,两颗小米牙一点点嚼着馒头,超满足!
商晚好笑地捏捏她,吃馒头就满足了,还挺好养。
“姐,你吃你的,我来喂圆圆。”小环看出商晚有话要和陆承景说,便主动伸手把圆圆抱过去,撕馒头喂她。
石头将菜汤晃凉了,见缝插针给圆圆喂点。
商晚边啃馒头边瞥着陆承景,陆承景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停下喝汤的手,转头看过来。
商晚问:“按劳记点这法子,你想出来的?”
“嗯。”陆承景轻应一声。
商晚眯起眼,狐疑地打量他,“你这是被那几个老头诓了?”
陆承景微愣,“何出此言?”
商晚扫了眼四周,他们坐的地方在角落,旁边也没人,适合说话。
她压低声音道:“村里遭了灾,朝廷发下来的东西,不管干不干活,理应人人有份。你们现在弄出这么个法子,等同于将本该落进他们口袋的东西掏出来放在一起,然后得干活才能拿,不是将人当傻子耍吗?”
“确实人人有份。”陆承景搅弄着汤碗里烫得过熟的软烂菜叶,看着碗中心那个小小的漩涡,嗓音几分冷淡,“但也得先发下来。”
商晚蹙眉,“你的意思是这笔赈灾粮有问题?”
“以前确实有。”陆承景停下搅动的手,侧眸看着商晚,“村子里不乏精明人,他们肯接受按劳记点这个法子,是因为我们提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就已经在变相向他们承诺,会将赈灾粮讨来。”
商晚觉得奇怪,“按照沈七的说法,赈灾粮至少得后日才能拨下来,可今日大家就得开始干活,他们就不怕你们讨不来钱粮,白白付出体力劳动?”
“讨不来自然有讨不来的法子。”陆承景嗓音微凉,“左右有人担着。”
商晚听懂了言外之意,眉梢一挑,“哟,秀才公这么有奉献精神呢?怎么着,打算把自己煮了给大家凑合一顿?”
陆承景:“……”
“说话。”商晚拿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
轻微的痛意从触碰处弥漫而上,肌肉紧绷一阵又缓缓放松,陆承景无奈道:“我有分寸。”
商晚冷眼睨着他,身为花瓶一点自觉都没有,知不知道花瓶易碎易裂啊?
面对商晚的冷脸,陆承景有些不适应。
从大牢第一次见面开始,商晚从未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神色,仿佛他一个反应不对,商晚就会毫不留恋地弃他而去。
他抿了抿苍白的唇瓣,白皙指尖微动,缓缓地,一点点捏住了商晚垂落在长凳上的袖摆。
商晚垂眸看了眼,轻啧一声,“生气呢,撒娇没用。”
他哪里撒娇了?
陆承景耳根烧红,温凉的嗓音稍软,“你先别恼,听我把话说完。”
鬼使神差地,他捏着商晚的袖摆轻轻晃动两下,一双长睫颤动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