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终于响起来了!
鞋跟踏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夏夜清新的气息。
走到教室后门口,果然,是冼茹霏到来了。这个夜晚,她穿着一双中跟的凉鞋,秀发如瀑,在夏夜的清风里,散发出缕缕馨香。
“你,你等久了?”冼茹霏问道。
“我,我也是刚刚到……”我这样回答。
没必要说自己等了很久,因为,前面的那数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而这一刻,既然她已经到来,就足够了。那过去的时间,已经随风远去了。
“刚才,先是忙了一些事情,然后洗头……”她解释道。
“走吧,边走边聊。”说着,我扫了走道偏西一侧一眼。
兵分两路,在校门口方向会和。
从校门口过了马路,她这样问道:“这次考试,还可以吧?”
我这样回应:“嗯,基本上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她这样说着,就像是为自己鼓劲,也像是为自己打气。
“是啊,先做好自己。”我这样附和道。
就这样边走边说着,十多分钟以后,我们也就来到电影院门口。
到售票处一问,得知首场电影已经开场,迟疑片刻之后,冼茹霏这样说道:“这第一场,也不怎么好看,我们,我们不如先到外面去?”
其实,对于看电影什么的,我倒也没多大兴趣。我真正在意的,其实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好吧,先到外面吧。”说着,我和她离开售票处,走向大门口。
这家电影院,大门口向东。走下几级台阶之后,就是一块近百平米的空地。空地偏北一侧,就是一家书店。我想起来了,如果自西向东过了马路,也就是于宁姝家所在大院的门口了。此时此刻,于宁姝又在忙些什么呢?
在书店门口闲聊几句之后,我试着这样说道:“茹霏,铁路,你喜欢吗?”
“你,你是说,要到铁路线走走?”微微侧着头,她不解地问道。
“这么久的时间,光是站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我这样回答。
“是啊,那就随便走走吧。”她下了决心。
“这几年,这条线路,我还是比较熟悉的。”我回应着。
自南向北走,穿到那条东西走向的大马路,然后,再往北走出一两百米,就可以来到铁路线的偏南一侧的。不过,在夜里这样走,我还是第一次。
“像你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做点学问,还是不错的。”她边走边说着。
“高校,或是某些科研机构,才有这样的条件。”我边走边回应着。
“是啊,大考很重要。现如今,还是要先过了这一关!”她感慨着。
“如果不是为了大考,这些天,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也感慨起来。
“看着你埋头苦读的样子,我倒是有点感动了。”
“唉,数学这一科,拿不了多少分,就只能在别的科目上,多下点功夫了。”我这样解释道。
“到目前为止,也只能如此了。”她表示理解。
一路说着,我们自南向北,横穿了马路。
再走出几步之后,她这样说道:“确实,像你这样的人,也不会想着做苦力的。你的方向,还是在于学问方面。”
“这方面,我也是想过的。体力不是我所擅长的,因此,就要想着脑力方面的事情。用那句话来说,以后求职的方向,就在于文教方面。古时候,这一类事情,大致上就叫‘劳心’吧?”我斟酌着字句。
“这劳心与劳力,古代思想里,也有相关的表述。”她加了这样一句。
说了一些与未来的求职、职场方面的事情,不知不觉之中,我们已经来到了铁路线的偏南一侧。
这是一个斜坡,要走上去,还是要费点劲的。
站在路基偏南一侧,望了一下她脚下的中跟凉鞋,我这样问道:“你,你习惯走铁轨吧?”
秀眉稍稍上扬,她这样说道:“有一段时间,我时常走铁路的……”
听她的意思,对于走铁路,她也着轻车熟路的一面。
“这样,就先走一段铁轨,再过一阵子,再下来走路基。”我建议道。
她点点头:“嗯,走点铁轨,换一点感觉……”
“嗯,找一点久违了的感觉。”我赞成道。
要说这走铁轨,要点就在于,要控制好步幅,既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那尺寸,就在两根枕木之间。穿着中跟凉鞋,她还能走得溜熟,功夫确实不错。再走出一阵子之后,只听她这样唱着:
曾经以为我的家,
是一张张的票根。
撕开后展开旅程,
投入另外一个陌生,
这样飘荡多少天,
这样孤独多少年……
如果是听原版的录音磁带,在前奏响起之前,先有一段火车的汽笛声:“呜——”的一声长鸣之后,那前奏,悠长的慢板,带有几分幽怨,轻轻地叩击着听者的心坎。
而这一刻,尽管没有伴奏,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没有火车汽笛的长鸣,冼茹霏的清唱,依然就像那夏夜里的丝丝凉风,褪去了燥热,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憧憬,就像那珠玉一般,落在了我心头那原本平静的湖面上。
小时候,看一些和流浪、漂泊有关的文字和影视作品,不时会涌上某些莫名的神往,甚至还有点羡慕。想想也是,当时少不经事,只是隐隐觉得,外面那么大,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能够到外面闯荡一番,那该多好啊!只是,常年在外的话,你又会觉得,外面的那一切,除了精彩,又有多少的无奈与酸楚与苦涩啊!于是,你又想着归来,想着回到熟悉的故乡去,想起故乡的一草一木。
宁静的港湾,在等着远航归来的船只。对于船上的人来说,对于那避风港,多半都会有着某种依恋与期待吧?是啊,漂流与漂泊,并不是目的吧?总有那么一个瞬间,你都会想起刚刚走出家门的那一刻……
“阿轩,唱得怎么样?”冼茹霏这样问道。
“我,我有点沉醉了……”我这样回答道。
确实,她的歌声,温润如玉,自有一番动人之处。甚至,我还想起了白居易的名作《琵琶行》,尽管歌声与琵琶声不尽相同。只是,那种听觉上的熨帖之处,依然是相通的。我只觉得,那“大珠小珠落玉盘”,说的也不尽是乐器的声音吧?
也就在这时候,北边的远山,隐隐传来阵阵雷声;道道亮光,将那远山的轮廓,映照得格外绚。
“哦,会下雨吗?”她这样问道。
“那些闪电的亮光,依然比较远,”我缓缓说着,“再加上这些雷声,也是从山的那一边传过来的。因此,就算是下雨,应该也不会太大。”
考虑到她有点担心,我就把话说得轻松一些。
走下铁轨,走到路基上,她这样说道:“其实,下点雨,也没什么的,凉快一点,不是更好吗?”
听她这样一说,我也就放下心来。
指了指前方,我这样说道:“再过几百米,就是火车站了……”
“到时候,就算是下雨,”她接过话,“我们也可以到里面躲一下。”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们的步子,却出奇的小。
而且,一时半会儿之间,我和她,都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我所想的,主要就是,闭一下嘴巴,慢慢体会一下这难得的宁静。那么,这一刻,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望着火车站的方向,我边走边寻思着:要说这样的一段路,我也不至于太陌生。在最近将近六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是这样走着的。然而,这样的一个夜晚,那种新奇的感受,还是像那小草破土而出似的,不可抑止。人的感觉,从来都是不可忽视的。
确实,以前这样走,是为了乘火车回家;而且,都是在下午。现如今,却是在夜晚,此外,我的身边,还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我和她这样走着,似乎只是为了打发一下时光。因为,再过一段时间,我们还要回到电影院,去看那第二场电影。
说真的,那第二场电影,看与不看,都差不多的。我更看重的,是此时此刻的心情和感受。
她和我,对于未来,都是有点想法的。如今的埋头苦读,只为了能够到高一级学校深造。毕业之后,生活就会逐渐稳定下来。因为,到了那种时候,我们都有工作,成了职场中人,可以自食其力了。然而,这一切,都还只是远景。
当务之急,已然是复习备考,为大考冲刺作准备。
这种感觉,就像你尚在船上,尽管已经看到岸边了。这一刻,你自然想着,要尽快上岸,然而,你也很清醒,如果不能奋力一跃,你不仅上不了岸,反而会落到水里。至于那河水有多深,却是一言难尽!
或许,是我想多了。然而,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甜:这样的一句话,还是大有深意的。对于某些事情,我还是较为谨慎的。
不是职场中人,自然不便于对职场信口开河。只是,求学和考试,未必就没有职场的影子吧?至少,那竞争激烈的程度,未必就在职场之下!且不说那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录取率,你不妨细想一下,当初和自己一起读小学、读初中的那些同学,如今依然在一起读高中的,又有多少呢?
平心而论,最近一段时间,我用在复习备考上的时间,还是比较多的。甚至,可以用“挤”字来形容了。然而,你在用功,别人也没闲着。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那数学了。既然数学指望不上,就只能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一些有可能多拿一点分数的学科上。唉,我考五科半,人家考六科。我的难言之苦,就在这儿了。而且,我心头的压力,也是比较大的。如果考不上,你参加复读的话,除了补习所花的费用,还要多搭上一年的时间!这种事情,我是不愿多想的。
今天能够做的事,就尽力去做,不要想着去指望明天。
这样一个难得夜晚,也只是稍稍放松、清闲一下。这样一路走来,虽说路况不至于太陌生,那种感觉,却甚是异乎寻常……“呜——”的一声,从偏西一侧,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
停下那思路,看一看路径,我发现,已经来到了站台的偏东一侧。
“走吧,先上站台再说。”说着,我踏上了站台的路面。
冼茹霏长撇毛扑闪着:“这站台,蛮不错的啊!”
县城的站台,自然不能太小气、太寒酸。这件事情,以前,我也是有所想的。当然,对于普通的乘客来说,站台只是他们上下车的一个小小的环节,对于站台的好坏,一般都甚少留意;或者说,不太在意。
上了站台,再往偏西一侧走出二三十米,就是那候车室门口了。
也就在这一刻,自西而来的一列火车,疾驰而过。
“这个火车站,在夜晚,没有客车?”冼茹霏这样问道。
我微微一笑:“一般情况下,就是两趟列车。首先就是中午十二点多,开到这儿来的,然后再到市里去的那一趟列车。如果是从外地到县城来,就可以选择这一趟。此外,下午四点多,从市里开过来的那一趟列车,也会在这儿停几分钟……”
“哦,回家的时候,你,你就乘坐下午四点多的那一趟?”冼茹霏这样问道。
我点了点头:“是啊,如果不想坐班车,就可以乘火车。”
“嗯,坐火车的感觉,蛮不错的。”她说着,涌上了一丝笑意。
此前,她所唱的那首歌,歌名就叫“驿动的心”。如此说来,如果不是对乘火车出行有点感受,未必就唱得那么动情吧?仔细想来,火车站,也和驿站差不多的。因为,对于路人来说,只是路过而已。有多少人,愿意专门到达火车站,然后,再像游览一样,把整个火车站细细地观赏一番呢?对于我来说,如果不是凑巧,让我单独走这样一趟,只怕也没那么心甘情愿吧?如此说来,不同寻常的路径,则是源自异乎寻常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