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放下杯子,转头看向姚公子说道:“一个是我身边的丫鬟,一个夫君新纳的妾室,若单我一人去,未免叫人觉得行事偏颇,夫君一道去瞧瞧吧”
“哦,好,夫人先请”姚公子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本不想去的,但他对这夫人有些怵,没敢拒绝。
两人到场之时,厨房门口被看热闹的下人围的水泄不通,还有几个闲着的姨娘,闻讯赶过来瞧热闹,踮着脚看里面的两人对骂。
“小贱人,狐媚子,叫你勾引主家!”红菱脖子上被挠出来好几道破皮的红印子,双丫髻也乱了套,发丝耷拉在耳后,身上的橘色衣服还被油污弄脏了一块。
“你只是个丫鬟,爬上夫君的床,又比我好到哪儿去?还是说,你嫉妒我也是丫鬟出身,却成了姨娘,而你分明也送出了身子,却连个通房都没捞到?”月娘也同样狼狈,侧脸都被指甲划出了一道渗血的伤口。
不过她说的话句句带刺,激的红菱更加恼怒。
两人吵着,扭打在一处,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姨娘抚弄着头饰,嗑着瓜子,还饶有兴致的相互使眼色,不嫌事大的帮着叫好。
“我瞧着月娘这脸蛋是真漂亮,可别挠花了!”
“哎呀呀,小心点,红菱可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人物呢!这一双玉手若是折了,可如何伺候公子呀!”
府上一向死气沉沉,哪怕争斗也都是暗着来,何曾有过这般热闹的景象。
几个姨娘这次倒是对月娘有些刮目相看了,毕竟一来便闹出一场大戏的,可再没第二个了!
“别打了,红菱姑娘,姨娘!别打了!少夫人和公子来了!”
“散开,都散开!”
府上的主家一来,下人们生怕被问责,迅速撤开,让出位置来。
“安静!”少夫人一句话,其余的妾室下人都听话的噤了声。
人群中心撕打的两人察觉到气氛不对,手头上的力道松了很多,只是仍旧僵持着,不肯退让。
“你们两个,散开”少夫人扫了一眼纠缠在一处的两人,控制局面。
月娘与红菱对视,各自不情愿的松了手,背身过去整理凌乱的衣服。
“不论因由如何,你二人视府上的规矩于无物, 该罚!”
“红菱,身为婢子不敬府中姨娘主子,掌嘴二十。月姨娘,当众闹事,责打下人,罚三个月的月例,抄录家规五十遍。”
“夫君,我这般的惩处,可还合理?”转头,少夫人看向一旁神游着不在状态的姚公子,询问着。
“啊,合理,合理,夫人尽管处理便是,我还有公事,先走一步。”姚公子回过神,满口应着,想着今日是重阳节,那芙蓉楼里一定新出了妓子,前几日几个酒友还邀他同去呢!
目送姚公子离去,少夫人掩去眸色中的不耐,转头继续处理此事。
“其余人,各自做事去!”
处置完两个打架的,少夫人清散了周围的人,后厨当即便冷清下来,只剩下蹲坐在地上受罚的红菱与一侧的月娘。
“夫人……”红菱显然对这个惩罚不服,可负责奖惩的管事妈妈已经在姚夫人的授意下架起了她的胳膊。
“夫人!”虽不甘,红菱却抵不过婆子的力道,被生生拖走了。
姚夫人只余光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这红菱是姚县令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可惜脑子也是个拎不清的,被她借机推给了姚公子,便全然忘了姚县令的话,围着个男人打转。
姚公子除了皮相尚可,其他的,便再无益处了。
若是为了利益,逢场作戏也就罢了,何故搭上自己?当真糊涂。
......可这入了姚府的,又有哪一个不是糊涂的?
不过,少了红菱,她也能得些机会。
即便她为姚县令做了那么多的脏活,对方仍旧对她的‘忠心’存疑。
但姚公子无能,虽是个草菅人命的恶棍,但凡遇到赔钱堵嘴不能处理的事便仓惶无措。
姚县令,还需用她这把刀。
转瞬间,空地上只剩下了月娘一人,少夫人往前走了一步,低眸望向她,说着:
“月姨娘,回去吧”
“少夫人是在看我笑话吗?如今我的脸被划破了,您开心了吗?”
月娘捧着自己受伤的脸,艰难的从石板地上爬起来,瞪着这个少夫人,不甘心极了。
分明是这夫人身边的红菱挑起的事端,为何只罚她的月例。那红菱被两个婆子拉走,谁知道巴掌打没打!
这个少夫人,从一开始就瞧不上她,纵容着红菱对她肆意欺辱。如今丫鬟打了她,说不得就是这人指使的!
对方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在向她示威吗?
少夫人看着月娘满是怨毒的神色,知道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听进去,叹了一口气,转身不再理会月娘。
抬头时,夜色漆黑,今夜无风也无月。
今日是重阳,她还有一件事要做,没必要同月娘耗下去。
姚夫人回了房中,拿出了一团明黄的纸,放入包裹中包好,披上暗色的遮面斗篷,于夜色中出了府。
桃源县城不算大,但真论起来,七拐八拐的街巷还是不少的。
墨色的身影走到了一处巷子里,推开破败的院门,于杂草丛生荒废已久的院子中,放下包裹。
微弱的明火在暗夜中亮起一点,而后逐渐泛起红光。
借着火光,还能瞧见这院子的断壁残垣,以及周围遗留下来的烧焦痕迹。
火光摇曳着,光线映射之下,叫人看清了这人烧着的东西,是纸钱。
姚夫人安静的过分,一点一点将包裹中的纸钱烧光,用泥土掩埋了灰烬,拉过干草枯柴遮盖,才收拢好衣服准备折返回去。
恰巧就在此刻,一只竹蜻蜓从远处飘来,旋转着翅膀落在了姚夫人脚边。
她脚步顿住,弯腰捡起,才发现这是硬纸折成的,上面,似乎还有字迹。
沉默着摊开纸条,借着远处巷口传进来的微弱光亮,姚夫人瞧见了其上所写,瞳孔微缩。
她蓦的抬首,环顾四处,却没瞧见丝毫的人影闪过。
将纸条点燃,彻底销毁成一抹烟尘后,姚夫人才遮掩着斗篷离开。
【你怎么知道她与姚县令有仇的?】天道吃着重阳糕,搞不懂自己又漏掉了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有游慕在,它也不需要动脑子。
【眼神,那日在宴席上,姚公子被人发现丑事时,这姚夫人的神色不对】她瞧着姚公子的眼神,不像是一个正妻该有的神色,冷淡的,像是在看一个物件。
若单是冷然,也可以理解为一个妇人对丈夫迷恋酒色的失望透顶、冷心罢休。
可这姚夫人不是的,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可游慕还是瞧见了她眼底那微不可察的恨。
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这种恨意游慕很熟悉,并且轻易能看出对方恨意的指向。
这个姚夫人的恨,透过了姚公子,朝向另外的人。
那么,便只有,姚县令。
游慕坐在房檐之上,注视着那纤瘦的身影融进夜色里。
【这姚夫人倒也是个有意思的,身世不明,听人说似乎是奴仆出身,能嫁与姚公子做正妻,倒是极为稀罕。而且,姚公子这般花心的人,竟也十分敬重这个夫人】
【嗯……听起来确实很怪异】天道应和着。
【姚公子当日连化解闹剧的能力都没有,光着身子被众人瞧见,狼狈不堪,这样的行事风格,可不像是会被姚县令重用的样子】
【所以,其实是姚夫人在帮着姚公子巩固地位?】好不容易听懂了一点,天道抢答,紧接着便是更多的疑问【可她们不是有仇吗?为什么要帮他】
【自然是,要借着姚公子这层关系,靠近姚县令,取得信任。我猜,她应当在寻找些什么,姚县令的秘密…】
论血缘,姚公子同姚县令可算不上亲近,顶多是远房亲属,偏就在姚县令面前得了脸,还住在姚府,这其中自然是有些说头的。
总之,不论这姚少夫人想得到的是什么,助推一把,有益无害。
【我想这姚府一定很热闹,可惜,没法瞧见了】
撑起身,游慕在屋檐上跳跃着,往自家的方向折返。
【所以,你说清楚嘛!这姚夫人的身世怎么了?】话说一半真的很闹心诶!它不想猜来猜去,直接告诉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