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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珂里叶特氏死了。”

海兰冻死在慎刑司第二日福伽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太后。

“死了?”

太后颇为不解。

“皇后从没让慎刑司苛待她们二人,只是吃食上不周全,冷一些,但也不至于一时半刻死了。”

福伽上前一步与太后再道:

“珂里叶特氏是冻死的。也有几日未曾吃什么了。她将睡的吃的东西都让给了乌拉那拉氏。

昨个还和乌拉那拉氏闹了矛盾,凌云彻的死乌拉那拉氏知道真相了。”

太后放下捧着的书卷。

“可是乌拉那拉氏一心因此怪责珂里叶特氏?”

福伽颔首。

太后沉默了一会子, 摩挲手中书卷。

太后回想起从前,三阿哥选秀的时候。

那时候宜修大抵是真的疼爱过如懿的,宜修的本意是指如懿为三阿哥的嫡福晋,是如懿在三阿哥选秀上,故意讨三阿哥的不喜。

如懿选秀时就未曾正眼看过三阿哥一眼。

选秀结束时,太后还与敬贵太妃疑惑过。

“乌拉那拉氏的格格那般不中意三阿哥,实在是在我意料之外。”

敬贵太妃有一双与旁人不太一样的眼睛。

“女子出嫁本就是听从安排,乌拉那拉氏如今的境况不见得好,青樱格格那般不中意三阿哥。

要么青樱格格是真不想入后宫,要么就只能是青樱格格不想入三阿哥的后宫。”

太后脑中轰然。想起有一次宫里传戏,也叫了宫外的格格们一同看。那次她无意中瞥见弘历和青樱有说有笑的。

后来太后问过弘历,弘历倒是没承认什么。

“儿子与青樱妹妹幼年就相识,今日一同看了戏,又觉得青樱妹妹对戏有自己的想法理解,儿子觉得有趣,和青樱妹妹多说了几句话,再没有其他的。”

弘历虽不是太后自小看着长大的,太后心里还是有些了解弘历。已经对青樱与弘历未来的发展有了预估。

“一个有主张的格格,一个在本宫手底下默默讨生活的阿哥。还真是绝配。”

太后的预测一点都没错。

青樱姗姗来迟在弘历选秀上,弘历递过去的如意,叫太后更加的看清楚了这一对。

不过欲擒故纵罢了。

弘历选青樱第一次失败时,敬贵太妃来与太后说话。

“到底还是她想成太后的儿媳,要说也是她运气不好,她但凡不矫揉造作那一会子,嫡福晋之位就真是她的了。”

太后失笑。

“无福之人,消受不起这样的恩宠。不过,她是我的儿媳这事自然是跑不掉了。”

敬贵太妃聪慧人,稍稍思索便安慰起了太后。

“四阿哥大了,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你要说来日咱们的胧月瞧上了可心的夫婿,臣妾也是没法子的。”

太后笑着回应敬贵太妃。

“多谢姐姐好意,我无事的,只是原本以为好乌拉那拉氏的恩怨到此要了结了,如今看,还不能够。”

太后几度觉得如懿才是宜修留给她最恶心,最歹毒的手段。

一个善妒的妃嫔,一个不理后宫事的皇后,甚至公然与男子亲近的后妃。

太后实在是不得不叹息宜修歹毒。

太后甚至都能想到,宜修是如何给这个满脑子只有情爱的侄女,灌输了多少要她珍惜机会,好好与弘历在一处的话。

宜修一生算计,对旁人都是精心筹谋,独独对青樱宜修没有教导任何的筹谋。

宜修清楚,这样蠢钝的侄女,只要入了弘历后宫,有的是不安宁的日子。

太后还记得如懿成婚第二日给琅嬅请安时,传入宫的话。

“福晋当时说青福晋有福气第一个侍候皇上,辛苦她了,要好好嘉奖。青福晋是什么都没说。

她跟前那个阿箬,当着众人的面就嘲笑福晋,说福晋不计较真是她们家侧福晋的福气,又说想来曦月格格也不敢计较的。”

那时才入王府不过三日,琅嬅和曦月都没得弘历宠幸,自然是敢怒不敢言,都夸青樱好福气,到底是和弘历青梅竹马的情谊。

“奴才记得青侧福晋不是说,他与四阿哥情同手足,怎么去选四阿哥的秀女。这一转头,就一下子不一样了。”

福伽姑姑说这话气得太后都笑了。

“能怎么着,后宫的女人争宠无非是比谁会哭,会笑,会闹,我们青福晋不一样。

她是踩着女人的脸面,做出厌恶女人的样子,男人总有上头的时候。”

太后是说的一点没错。

待几日后弘历再宿在青樱阁内,果然听见她与四阿哥道:

“弘历哥哥,你又来我这里,我真是怕福晋和曦月格格不高兴。

不过我与福晋和曦月格格不一样,我只是想弘历哥哥陪着我舒服你就多过来一些。

若是有一日弘历哥哥觉得陪着我厌倦了,也能陪着福晋和曦月格格。我只要有弘历哥哥的许诺就好了 。”

新婚燕尔,福晋表现的温良贤淑,好,却无趣,高曦月是个有趣的,但她想独占弘历,弘历自然是也不愿意的。

还是青樱好,愿意让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话是这样说的,可青樱表现出来的又是旁的,第二日皇帝果然去见了嫡福晋,青樱恼的一晚上什么也没吃。

还做出一副,自己就是身子不舒服,胃口不好罢了。特特嘱咐阿箬。

“阿箬,我吃不下东西,是自己胃口不好,你可莫要出去胡诌,万一落王爷耳朵里,王爷又要担心。”

毫不意外,弘历第二日就来陪青樱了。弘历将她揽入怀中劝道:

“怎么不用膳,可是不高兴我昨夜留在了福晋那里?”

青樱摇头浅笑。

“不是,王爷哪里听说的妾身没用膳了,妾身只是身子不好,一定是听阿箬胡说的吧。”

这一闹,弘历心里喜滋滋的,年轻的人总是喜欢被人追捧的,皇帝心里不知多得意青樱为他与琅嬅和曦月吃醋。

“做人新妇的时候,难免的年轻稚嫩,可以在夫君跟前小女人一些,那时候男人是吃你这套多,可当一个男人面向的不再只是一屋子女人,他的态度就变了。”

“尤其是一国帝王,他是羞于承认自己曾经偏袒过妾室,容忍过妾室狐媚。”

太后在弘历登基为帝不断与青樱爆发出矛盾时,说过这样的话。

皇帝是太后的儿子,太后有什么不了解的。

太后往后宫伸手皇帝岂能不觉察出来一些,要不也不会明面上帮富察皇后说许多的话。

不过皇帝最终的目的不在训斥富察琅嬅,是在让后宫妃嫔知晓,而今不是浅邸,规矩大着,事情也多着。

尤其是曾经擅于体谅皇帝的青樱知道,皇帝有皇帝的无奈,你看,皇后都挨骂了,我不能常常去看你了。

青樱晓得自己不得太后喜欢,皇后都挨骂,她果然是老实了一阵子。

这法子皇帝百试百灵。

“走吧,随哀家去慎刑司瞧瞧她,瞧瞧乌拉那拉氏留给哀家最后的手段。”

太后来到慎刑司时,瞧见如懿面无表情的盯着地上躺着的海兰。

她的眼神叫人觉得死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维护了她很多年的好姐妹。

太后叹息一声。

“皇上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牢头叫人带走了海兰的尸首,照着规矩还是给了永琪体面,以妃嫔的身份葬了海兰。

太后坐在不太稳当的条凳上,牢头上来要给太后换一换,太后拒绝了,在凌云峰时,太后住过比这还不如的环境,慎刑司也不是头一遭来。没什么在意的。

“哀家不是第一次来慎刑司。”

太后与如懿说话,她木然的看着太后,这会倒不再是一动不动坐着,改站着,除了那双护甲动个不停,不见有其他动作。

“哀家曾经为救崔槿汐入过一次慎刑司。

你应该听说过,崔槿夕是哀家跟前的宫女,他是先帝身旁大太监,苏培盛的妻子。”

如懿眼里露出一丝光来。

她几乎要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她有些不解,怎么同样是太监,苏培盛和崔槿汐下场这样的好,好多年前太后就放了二人出宫去了。

太后清楚如懿的想法,与她道:

“因为苏培盛是真的太监,也因为苏培盛一心在先帝身上。”

“最最要紧的是崔槿汐她只是个宫女。”

如懿哑口无言。她确实方才是想问,怎么凌云彻的下场这样的惨。

“哀家从来是不喜欢你的。”

如懿听见这话,抬头看了太后一眼,默默道:

“臣妾,不,我知道。”

如懿已经不能自称臣妾了,她被皇帝废了,什么名分都没有,很是尴尬。

太后饶有兴致道:

“你大约不知道,你姑母从来没打算让你出了皇宫。你选三阿哥的福晋一定是侧福晋,若是你不成三阿哥侧福晋,一定是皇上的人。”

如懿不敢信,她姑母怎么是这样的人?惶惑的目光落在太后身上。

“你姑母难道不比哀家了解你,你与皇帝眉来眼去的,你姑母岂能不知?

选三阿哥的秀女, 你得老老实实服侍你姑母,若是选皇帝的秀女,你自然不认你姑母,但你也不会孝顺哀家。

将你这样一个人塞在哀家眼皮子地下,还要哀家看你与皇帝青梅竹马,你姑母好算计。”

如懿没能说出话来,只是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

太后说的实在的很对的样子。回想她过去做的种种,不正是照着太后说的发展的。

她得皇帝宠爱,却总是不得太后喜欢。

“哀家当日给你改名为如懿,其实哀家是不想替你改这个名字的。只是那时候的你,还没有现在这么蠢。”

“那时候你姑母的去势,还能叫你夹着尾巴做人。不想为你改了名字之后,你反而无所顾忌了。”

“你姑母真是太了解你了。”

太后笑了。笑的有些爽利。

宜修真正好算计。让这样蠢的女人在皇帝后宫搅动。后宫的事情,十之八九都和如懿脱不了关系。

先帝那一时期,也少不得妃嫔互相算计,可大多时候,都是为子女,为来日计,只有如懿不一样。

总是为了一丁点的事情和皇帝闹,对旁人冷眼相待。

她都不像是一个后妃,简直像一个只知道争宠的可恶小孩。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什么。只要她的需求得不到满足,立马就闹开了。

什么前朝后宫一体,什么皇帝颜面,在如懿的情绪里什么也不是。

太后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懿还是一脸的不解。

她不理解她做错了什么。实在不理解,她只是觉得或许姑母算计利用了她。

太后瞧实在是和如懿解释不清楚了,也懒得说了,起身要走。

“和待珂里叶特氏一样待她。”

太后没打算要如懿死,这样的玩意死的早了,真是可惜。

太后往慎刑司外一步步走去。

每走一步,太后都在回想过去。

她一手扶持皇帝登上皇位,一手养的儿子,被宜修趁虚而入用青樱轻松挑拨了离间。这口气太后忍了很多年了。

太后一直在等,等待乌拉那拉氏自己出事的这一天。

太后出来时,太阳也出来了,虽下着雪,可太后心里暖洋洋的。

“福伽,陪哀家去安华殿,哀家要给宜修上柱香。”

太后点燃三根香欲要奉上,不料一阵风来吹灭了香,福伽拿出火折子准备再点,太后示意。

“不用。瞧着是宜修不愿意承认自己输了,不愿意收哀家的香,那可由不得她。”

太后说罢将没点燃的香直接插上。

“你愿意或者不愿意,那都是你的侄女,你将她留在我身旁膈应了我几十年,如今她终于不再得皇帝喜欢。

乌拉那拉氏的女人还给你乌拉那拉氏。

爱新觉罗的江山,哀家绝不允许乌拉那拉氏染指。”

太后说了这话,兀自又笑了。

“宜修小气的很,我甚至都能想到,要是地底下能重逢故人,敦肃皇贵妃,彼时必然乘辇轿等着去看宜修笑话。”

“若是哀家没猜错,宜修又得头疼了。敦肃皇贵妃必然不肯轻易的放过宜修。

想来不多时,到处都会传着宜修这个侄女的事,那时候宜修就真得头疼了。”

“没准的,宜修也会大气的见敦肃皇贵妃,或许还会说一句。怎么。翊坤宫不是你的地界吗?”

“有趣真是有趣。”

太后只要想想若是以后还能遇见这些人,再与她们斗嘴说话,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福伽也跟着笑了一笑。

“到底还是太后嬴了乌拉那拉氏。”

太后长叹一口气。

“是啊。哀家终究是嬴了乌拉那拉氏。”

太后与福伽走出安华殿,又一阵风过。三支香燃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