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皇帝是不知道江河的心思的。
江河只是想了想,轻笑道:“不了。”
帐篷内的人,俱都沉默了。
他们目光复杂地看着江河。
这得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忍受得住这样的条件啊。
当然,他们并不认为江河绝情。
而是皇帝一行人,本就是微服出巡。
关朋和蒋正这档子事本就是意外。
他们则是被江河高尚的情操所折服。
就连萧洪,此时也是对江河佩服的五体投地。
扪心自问,若是自己的爹,这么多年不见了,就在自己身边,若是皇帝问起这样的问题。
自己也是肯定不见的。
什么?
你问为什么?
因为是他将咱送去切了入了宫。
自己当然不见了。
不过,若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就是死,也要见上一面的。
可江河不一样,他身上没有少零件。
且他的父亲,在此是为了他挣军功的。
他能保持如此的克制,时刻记着是陪皇帝微服出巡的。
这一点不得不令人佩服啊。
帐篷内,所有人的心思都如此。
可只有江河心里知道,他还暂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真的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这个陌生的父亲。
皇帝眼底深处,多了一丝的心疼,他温和的说道。
“去见一见,不妨事的。”
此时,皇帝的态度已经很鲜明了,话中的意思也很明确了。
去见吧,朕让你去的。
而江河呢,依旧淡淡地摇头,脸上带着微笑。
“陛下,真不用了。”
皇帝凝视着江河脸上的笑容。
在他看来,江河这个笑容好似强颜欢笑一般。
这个孩子......
皇帝背起手,轻轻摇头,随即,他开口道。
“走,去军营,朕要见一见江爱卿。”
“......”
江河都无语了。
而皇帝,似是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感到高兴。
你不是顾及朕吗?
那朕就带着你亲自去,让你见一见自己的老父亲,享受一下久违的亲情。
不由分说,皇帝让关朋带路,一行人走向边关军营。
军营内,江牧正伏在案头上处理着公务。
如今,他在边关可不止有军营上的公务。
边关许多的事情,他也要出面处置。
起初,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让他带兵打仗在行,让他处理这些政务,他还真有点应付不来。
好在,在这里,做错了事情,可以马上纠正过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他已经得心应手起来。
此时,他在案头上,正在看着关朋提交上来的规划图。
这上面,将集市做出了重新的规划。
牲畜的交易地与生活用品的交易划分开来。
而且,这个新的集市,要用水泥修建,不再是一处露天的场所。
四周加盖围墙,遮风挡雨。
商贾们,可以在此租借摊位。
设立一个市集管理所,大宗的买卖,必须要有管理所的人员在场,如此一来,便可以防止受骗的情况不在发生。
不止如此,这样一来,每日市集中,卖了多少牲畜,管理所也知根知底,避免的逃税漏税的情况发生。
只是,这管理员的任命,让江牧犯起了愁。
若是管理员中饱私囊,偏向一方,这可不行。
正当他愁眉苦脸之时,关朋一行人进了来。
“呀......关小子,你来得正好,你帮老夫看看......”
话说到半截,江牧像是白日见了鬼一样,眼睛睁得大大,脸上带着骇然,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
“你......你......你是......陛......陛下?”
皇帝并没有因为江牧的失礼感到恼怒,反而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怎么了?江爱卿,几年没见朕,就不认得朕了?”
江牧呼的一下起身,以至于动作之大,将身前的案牍都带倒了。
可他已经顾不得扶起案牍,一个箭步上前,一张老脸已经激动已经泛红。
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嘴里高呼。
“臣江牧......拜见陛下!”
皇帝笑盈盈地将他扶起。
“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说罢,又继续道:“看看朕把谁给你带来了?”
一面说,一面闪开了身子,露出身后头的江河。
此时,江河还带着一丝的扭捏。
可当江牧的目光看过来。
父子两人四目相视。
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一个面容刚毅,脸上沟壑纵横,常年经受边关风雪的吹打略显沧桑,双鬓已是斑白如霜。
江牧干瘪的嘴唇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江河原本不知如何面对这位素昧平生的父亲。
可当他看到这一张写满故事的脸时,血脉相连的感觉还是萦绕在他的心头。
顿时,江河鼻头一酸,眼眶泛起了红,泪水止不住地扑簌而下。
下一刻,江河双膝跪地,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孩儿......拜见父亲......”
江牧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河,这一刻,他仿佛置身梦境一般,不敢置信。
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就好像第一次在产婆手上接过当初如同小老鼠一般的孩子。
比那时颤抖得更加的厉害。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好似自己动一下,这梦便会醒了一般。
直到皇帝的声音响起。
“江爱卿......这不是梦。”
江牧这才缓缓迈动自己的双腿,双手因为紧张,而青筋暴起。
慢慢的,他站在了江河的面前,轻轻地扶着江河的双肩,嘴里喃喃念着。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
这一刻,他不是百战不殆的将军,他只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当江河起身,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手想去擦拭江河脸上的泪水,可当他的手伸出去的时候,似乎想到自己粗糙的双手会摩擦疼江河的时候,又停在了半空中。
江河望着停在半空中的手。
那双手上有伤痕,有老茧,手背还有冻疮。
江河抓起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咧开嘴,笑了。
江牧感受着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这是自己的儿子啊,自己在边关拼搏,为的什么?
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哪怕他自己在京都闯出了一片天地,他依旧是自己的儿子。
父子二人,在这一刻,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