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戏也看够了,你看得可满意?”
宋莹没理会春桃,反倒是转头看向宋萱。
宋萱一愣,勾唇道,“尚可。”
上一世原来也发生此事,可惜她没看到。
还好今日下山了,不然真要错过这出好戏。
宋莹没想到宋萱承认此事,变了脸色,她皱眉擦着脸颊上的血迹。
“你很生气?”
宋萱不解地看她,又了然点点头。
“堂姐他们确实喜欢捉弄人,不过也不会做太过分,你待不了多久,忍忍就过去了。”
宋莹冷哼一声,“捉弄?”
“你说得倒轻巧,被她们作贱的人不是你!你当然能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忍忍就过去’。”
宋萱目视前方,她与宋莹并肩而立,眼中无一丝得意嘲弄之态,说出的话却无比薄凉。
“那又如何?”
她接着道,“过去十六年,我都是这般活着,痛苦的不是你来前的一日,不是你这一日的痛苦。
仅一日,你竟就忍不下去了?如何不能忍呢?”
我能忍,你凭什么不能忍?
我受的委屈,你总也要体验一次,毕竟这本来就该是你受着的!
宋萱并不觉得这有多难,因为很早之前,她就想明白了。
当你无法改变时,你能做的只有忍。
“这样你心里才痛快吗?你应该清楚,这事你不能怪我......我!”
宋莹语气一顿,接着眼神变得坚定她正色道,
“三姨娘的事,我既不知情,也未参与,我亦是受害者。”
“宋萱,我不欠你什么。”
宋萱不置可否,细声道,
“所以我不是没有针对你吗?你该庆幸你不知情的。”
她目光悠远,似透过宋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眼前宋莹的样子与前世一般无二,她说,‘宋萱,我不欠你的。’
宋莹会这般说,她并不意外。
即使知道宋莹说的没错,可她总得找一个人来怨恨吧。
不然那些委屈和隐忍,又该如何排解?
她的一生,她从未拥有过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有一切,要么从未得到本就不属于她,要么即使短暂属于她,最终仍会被人夺走。
胡姨娘已经死了,她找不到一个对不起她的人。
这件事,没有一人对她心怀愧疚,她也等不来一句真心道歉。
所有人都不认为自己有错,那错了的人就是她。
错在她出现,让所有人都不舒服。
宋萱打量着宋莹,这副狼狈模样,应是宋莹极少有的。
向来光鲜洁净的她,又怎忍得了这般屈辱?
宋萱将手帕向她递去,“如今我不过袖手旁观,她们针对你,你自该怨她们去,现在又何怪上我来?”
自祖母到砚州,宋萱则一同随之去了灵昀寺。
前世的宋萱根本不知宋莹会来,又怎么有机会安排这些?
宋莹看着她递去的手帕许久,始终未接过。
宋萱也不恼,默声地自觉收了回去。
“你觉着她们故意为难你,是为我?但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三堂姐的事,我既不知情,也未参与。”
宋莹张了张嘴又咽下,她无法直视宋萱端端看向自己的目光。
宋萱转头望向天边云雾,问道,“你来砚州,就是为了说这不欠我这句话?”
“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来这穷乡僻壤。”
宋莹低头擦拭脸上的血,帕子染成鲜红,她目光从我脸上快速瞟过,继续揉着帕子。
“娘亲也让我过来看看你。”
宋萱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没忍住笑了几声,笑意并未达眼底。
“姨娘的墓,要我给你带路吗?”
宋莹停下脚步幽然看向她,眼神透着冰冷。
“我想你到砚州是为祭奠生母。”
宋萱侧头,抬眼看她,叹道,“原来不是......”
“既来了,总该去见一面吧。”
宋莹看向面前恍若未觉的宋萱,却觉母亲所说防备之言,实在是高估了宋萱。
这样的人,不配与她相争。
宋萱太急切,太在意与她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尺里相较,能让人轻易看穿心思的人,从来不是自己的对手。
她虽未觉得宋萱真的能威胁她,却不得不按照母亲的意思赶来砚州。
只是因为宋萱能让祖母亲自接回,母亲奇怪的是祖母的意思,毕竟祖母一心向佛,早已不过问宋府之事。
宋萱不足为虑,可若有祖母武安侯独女这个靠山,甚至是和祖母相交甚密的太后......母亲到底不放心。
“胡姨娘乃戴罪之人,死有余辜,我与她除却一身血肉,并无半分干系!”
宋莹拂袖离去。
胡姨娘若是知道,用自己命换来自己女儿的光明前途,可这个女儿却嫌弃卑贱的她,视她为耻辱,甚至不肯认她,不知她能否瞑目?
‘胡姨娘,我已仁至义尽,也算对得起你我十六年虚假的母女情分,日后我不会再顾及你。’
宋萱目光越过远山的云雾,落在宋莹离去的背影,许久才转身。
“走吧。”
“小姐,您还未回京城,何必与她交恶?”雏菊担忧道。
宋萱没有理会她,径自往自己院中走去。
雏菊或许不懂,但她从来不会这般认为。
即使同胞姐妹也会龃龉频生,更何况她与宋莹,中间横隔着太多人和事,永远不可能握手言和。
既然不能和谐相处,那便交恶。
她们过去既不会有融洽的可能,往后亦不会有任何言和的机会。
相互看不顺眼对方的存在,天生的敌对和仇视。
更何况,宋莹才是女主,而自己却是和女主作对的恶毒女配,她会有什么好下场?
宋萱面无表情看向雏菊,“宋莹既拿话恶心我,我便也同样回刺她罢了。
即便我与她互称姐妹,她未必觉得我是真心。”
听宋萱这般说,雏菊面露些许惊诧。
“雏菊只是担心小姐,回京会被她刁难,若是……”
从前印象中天真欢乐的小姐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眼前之人,神色更加温和,她窥见宋萱正在看她,瞳深如墨,眸光发亮,平静的脸却格外疏远,陌生地让她不敢直视。
雏菊听她柔声说道,“若是雪中送炭,出手帮她,我回宋府后遇难处,她也会助我?”
显然宋萱的诘问,连她都无法说服自己,更何况小姐。
宋萱止不住地发笑,等到笑够了才停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若三堂姐不因我针对她,若我们不是一家姊妹,这不失为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手段。”
“即是天生的仇家,我又何必与她虚与委蛇?浪费时间。”
“小姐……”
雏菊迟疑着想说什么。
却听宋萱语气幽幽道,“你继续这般天真,回宋府也只有被人害死的份,还拖累我。”
雏菊惊慌失措,轰然跪地。
“小姐,雏菊知错!求小姐原谅。”
宋萱俯视着脚下磕头的雏菊许久,才轻拾起她惨白的脸,
“日后你若仍是没用,不用他人动手,我会亲自杀了你。”
她随意理了理衣衫,双手复而交叠身前,眸光如剑,“跟在我身边的人,不留没有能力的废物,你可知?”
“小姐饶命,奴婢再不敢了。”
雏菊是从小服侍她的贴身婢女,当她和三姨娘被赶去庄子,雏菊都未曾离开过。
可也是忠心耿耿的雏菊,早早地背叛了她投靠宋莹。
前世雏菊便是宋莹接近沈翊的跳板,明知她对沈翊的心思,她的丫鬟却借着她的名头给二人创造机会,不知多少次说过自己的不是,将砚州之事尽数抖落。
她任是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雏菊。
有些人只能共苦,却不能同甘,她很好奇,今生雏菊还会不会再出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