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缓缓打开,香烟缭绕着光晕,将那道纤细的身影映衬的格外明媚动人。
提裙,落步,紫色的烟纱散花长裙落在身后,摇曳出步步莲华。
挺胸,抬头,青丝绾发中金累丝红宝石步瑶点点落下万千风情。
淡扫峨眉,轻沾胭脂,媚似西子胜三分,貌若月仙落凡间。
秦蔻儿就这样倾国倾城的走进了所有人的惊艳中。
她目不斜视,静静的看着面前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纵然心里曾经无数次想象今日的场景,但此时她还是有一种如同走在梦中的感觉。
十年的生死挣扎,十年的痛苦忍耐,十年的谋划筹措,只为此刻走到他的面前,轻轻问他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的恩义情重换来最后的毁家灭地?
为什么曾经的山盟海誓可以化为烈焰焚身?
为什么眼见冤情似海却可以不闻不问化为月淡风清?
为什么忠良枉死奸臣却在这万世锦绣的金銮殿上指点江山?
那么多的为什么却只让秦蔻儿嘴角噙着笑容,缓缓走到大殿中央,轻轻跪下叩首:“民女秦蔻儿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清脆似琉璃落地,神态恭谨似拱手参拜。
蓝善央在秦蔻儿走进殿门的那一瞬间开始,身体猛然间紧绷了起来,那件紫色的散花长裙如同狂风暴雨般在他的内心拖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涛汹涌。
她怎么会有这件衣裳?她怎么敢穿这件衣裳?
这件衣裳是他的媚盈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穿的,是他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的美好,凭什么这个女人敢这样穿出来?
蓝善央的眼色里的凶光一闪而没。
他的手紧紧握着,藏在书案下,他憎恨有人碰触一点点他心里的美好,那是属于他一个人,就算是蓝麟雪也不能知道,也不能碰!
可是秦蔻儿不但碰了,还大张旗鼓的穿在他的面前,她到底凭的是什么?
蓝善央目光沉沉,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已经缓缓跪下的女人,不说话。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紧紧盯住秦蔻儿,如同一只鹰鹫一样。
秦蔻儿已经跪拜了有一会,连参见皇上都喊了三遍,但是蓝善央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蔻儿也不再说,只是低头跪拜在地上。
她知道蓝善央此时一定在看她,看她身上的这件裙子,看她的胆大包天。
这件裙子的秘密也许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所以,从进来的那一瞬间开始,他们两个人的较量就已经开始了。
蓝麟雪从来没有见过秦蔻儿穿过这么美的裙子,就算是在扬州正式见他的时候,也没有穿的这么漂亮过。
他就知道她女人很漂亮,漂亮的天下无双,看看,看看,那些老家伙们傻了吧?哼,今天就便宜他们,让他们看一眼,以后这就是自己的,自己一个人偷偷的看,天天看。
不过以后这条裙子还是不穿的好,太好看了,蓝修远那样的色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心的往后蹭了蹭,蓝麟雪蹭到秦蔻儿的身边,和她并肩而跪。
听秦蔻儿喊了好几次参见,蓝善央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蓝麟雪不由得皱皱眉头,看着他爹小声说道:“父皇,秦姑娘正在参见呢?”
不会是自己家的老家伙也看的要流口水了吧?要不干什么只盯着却不说话,目光古古怪怪的,真是讨厌!
“朕还不老,看得见,也听的到!”
蓝善央狠狠瞪了蓝麟雪一眼,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秦蔻儿。
“把脸抬起来!”
“是!”
秦蔻儿缓缓抬起头,和蓝善央两个人遥遥相望。
目光沉静却内涵锋芒,美若天仙却煞气缠身。
这是蓝善央给秦蔻儿的评语。
老谋深算,诡谲莫测,虽风采冠绝,却注定孤家寡人。
这是秦蔻儿给蓝善央的定论。
蓝麟雪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秦蔻儿,自己的脸色也慢慢的沉了下来。
蓝善央不认可秦蔻儿!甚至浑身上下都带了一种排斥和厌恶。
蓝麟雪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他这个人从来也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尤其是女人。大多数时候,蓝善央都是自动将某个女人忽视掉,假装自己从来也没有见过。
虽然蓝善央漠视女人,可是,却也从来没有第一次见一个女人的时候,就存在这么强的抗拒的心里。更何况,面前这个女人还救过他两个儿子和天下无数的百姓。
他不会是从蔻儿的身上知道了什么吧?
蓝麟雪一想到秦蔻儿的身世,立时心里就有点紧张。
看了一眼父亲,却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秦蔻儿的身世。否则,他分身无力,蔻儿势必要受到这些人的围攻。而他是宁可去造反也不会伤了蔻儿的。
蓝善央盯着秦蔻儿一会,忽然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轻轻靠在椅边,他淡笑着看着秦蔻儿说道:“秦姑娘的衣服做工精细,逶迤华美,想来是出自名家之手了。”
谁也没想到蓝善央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问太子的恶行,而是一个姑娘家的裙子。
什么叫大跌眼镜,眼前的情况就是。
从胡天庸开始,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瞪着高高在上的蓝善央。
蓝善央却和没看见一样,只是目光瞬也不顺的盯着秦蔻儿。
蓝麟雪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头,他老子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
难道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可是如果他知道了秦蔻儿真是秦家人,为什么还会这么从容冷静呢?
秦蔻儿柔柔一笑,恭谨的回到:“皇上果然博学精深。蔻儿的这件衣服确实是有些家传的手艺!只因今天见驾,蔻儿不敢怠慢,特意穿了这件衣裳。还望皇上不要觉得蔻儿菲薄!”
蓝善央嘴边笑的更迷人了,眼睛却始终有一种更深沉的冷凝在暗暗滚动。
“秦姑娘的衣裳巧夺天工,怎么能说菲薄呢?听秦姑娘的语气,这件衣服是特意穿给朕看的了?”
秦蔻儿有些腼腆的点点头:“回皇上,蔻儿实在找不出比这件衣裳更妥帖见驾的服饰了!”
蓝善央盯着秦蔻儿,那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似乎就要把一些往事从他的心底摇上来了。
不过不得不说,秦蔻儿这个小丫头的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
她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公开的穿着能露出她身份的衣服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告诉他:见皇上,我只能穿这件衣服。这件能让他一眼就看出我是谁来的衣裳。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当年的故人回来了,回来找他讨债来了!
蓝善央的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酸又甜,又苦又辣。想要大声笑,却还想放肆的哭!
十年过去,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带着万千雷霆和无数的愤怒走到了他的面前。
蓝善央最后只是将眼中的雷霆风暴化为嘴角边的淡淡一笑,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轻轻站起身,蓝善央竟然从龙椅上一步步的走下来。
全景赶紧上前搭手,要让蓝善央扶着。
蓝善央却伸手将全景推开,径直走到秦蔻儿的面前站定。
秦蔻儿觉得自己的心猛然跳了起来。
虽然她见过无数达官显贵,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蓝善央这样,只要他往你身边走一步,你心里就如同有一块大石在不断往下压一样,让人窒息的连呼吸都忘了。
秦蔻儿必须承认,她紧张了!生平第一次紧张!
就算是蓝麟雪,或者是蓝修远,她从来都不曾感觉到什么叫紧张。
可是,现在蓝善央只是轻轻的站在她的面前,她就紧张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虽然面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紧张到手心冒汗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天威隆重?重的让你根本抬不起头?
还是,蓝善央本身就给人一种无法仰视的尊贵感?
秦蔻儿不想知道,她只想好好的把今天这台戏唱好。
蓝善央知道秦蔻儿紧张,紧张的连脊背都紧绷了起来。
蓝善央微微一笑,轻轻对秦蔻儿伸出了手。
秦蔻儿一惊,但是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缓缓抬头,静静看着蓝善央。
蓝善央微微一笑,将手更往前探了探。看起来似乎是要将秦蔻儿扶起来的意思。
周围人立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天啊,这皇上不是看上这秦蔻儿了吧?看来多年空寂的后宫是要添新人了!
秦蔻儿微微抬起手,刚要把手放在蓝善央的手上,旁边的蓝麟雪却猛然将秦蔻儿的手抓住,用力一扯,将秦蔻儿直接扯到自己的身边。
“皇上好好的拉人家姑娘手干什么?”
蓝麟雪横眉立目的瞪着面前的父亲,大有冲冠一怒的架势。
蓝麟雪的动作让秦蔻儿和蓝善央同时一愣。
蓝善央立时沉下脸,“蓝麟雪,你放肆!”
蓝麟雪丝毫也不让的瞪着父亲,冷笑一下:“父皇还是注意点自己的德行比较好!毕竟儿子们还都在这跪着呢!”
蓝善央眼神瞬间冷厉起来,这个小畜生,惹毛他那简直就是随时随地的事!
蓝修远一直站在旁边,紧紧的注意这边的动静。当他看见蓝善央竟然从龙椅上下来亲自走到秦蔻儿的身边,要将她扶起来的时候,心里立时咯噔一下,那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开始恐怖的在他脑海里奔驰呼啸:父皇是不是看上秦蔻儿了?不行!绝对不行!
当蓝修远听见蓝麟雪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时,第一次觉得他对蓝麟雪不但钦佩还有点真心的喜欢!
喜欢他这样的真性情,也喜欢他这样的随心所欲。更喜欢他充满恶意对父皇的顶撞。
本来就是,儿子们还都在呢,他就想为老不尊,成何体统!
秦蔻儿看蓝善央脸色都要气变色了,不由得赶紧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再次叩首说道:“皇上息怒!”
秦蔻儿没有给蓝麟雪求一句情,因为她知道她越求情,蓝善央肯定越生气。
蓝善央瞪着蓝麟雪狠狠的哼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再次对秦蔻儿伸出手。
蓝麟雪眼睛都直了:都这么老了,还大厅广众的在这调戏未来的儿媳妇,还要不要脸了?
就在蓝麟雪要再次将秦蔻儿给拉过来的时候,秦蔻儿另一只手轻轻动了一下,蓝麟雪立时觉得身子一麻,被秦蔻儿给不小心点了一下穴道。
秦蔻儿看蓝麟雪总算是老实了,才再次轻轻伸出手。
就在蓝善央和秦蔻儿两个人的手要碰到一起的时候,蓝善央的手忽然往下沉了沉,竟然将秦蔻儿的袖口轻轻挽在了手里。
秦蔻儿被闪了一下,但是她立时就知道蓝善央的意图了,抬起眼,目光闪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蓝麟雪只是麻了一下,瞬间就好了过来。
本来他都要跳起来使劲的作自己老子一顿了,但是当他瞥见蓝善央竟然只是抓着秦蔻儿的袖口边在仔细看,才算是勉强忍住。
蓝善央看的很仔细,仔细的连上面隐藏起来的花纹都不放过。
秦蔻儿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抬着手,让蓝善央恣意看个够。
蓝善央其实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果然,秦蔻儿袖口的隐形花纹是一朵隐隐绽放的曼陀罗。
再次抬头,别有深意的看了秦蔻儿一眼,蓝善央轻轻松开了秦蔻儿的衣袖,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中,扶着秦蔻儿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蓝麟雪觉得自己要气炸了,他劳纸竟然明晃晃的就摆了他一道,好好的不是要看衣服吗?干嘛最后还拉人家小手!
老流氓!
蓝麟雪脸色极其难看的跪在旁边,狠狠的瞪着自己的父亲。
蓝善央却和没看见一样,转而看着秦蔻儿的目光,竟然带着隐隐的温柔,“秦姑娘家传的东西果然是好的!以后这样的东西也送到宫里几件,让后宫的娘娘们也开开眼界!”
说着,蓝善央放开秦蔻儿的手,转身,身姿挺拔的走了回去。
秦蔻儿看着蓝善央的背影,有点陷入了深思。
蓝善央不但没有为难她,甚至连露出一点她身份的意思都没有。
秦蔻儿对蓝善央这么多年所扮演的身份觉得很好奇,她总有一种感觉,蓝善央似乎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寻找秦家人。只是,他的寻找很隐秘,甚至很多时候他的人已经非常接近秦家人了,但是却又立时撤了回去。
所以,今天她便穿了当年秦媚盈的衣服,对蓝善央做了一次大胆的试探。
她要看看蓝善央是不是真的想让秦家死绝,只有探听清楚蓝善央的意图,她才能进行下一步。
这是说明她第一次的试探成功了吗?这个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虽然,秦蔻儿心里对蓝善央是越来越好奇,但是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听蓝善央这样说,赶紧躬身行礼:“是,蔻儿谨遵圣命!”
蓝善央点点头,坐回到龙椅上。
一转头,发现蓝麟雪正恶狠狠没好气的瞪着他,不由得脸色一沉,“秦蔻儿,你知不知道今天朕为什么宣你上朝?”
“启禀皇上,民女不知!”
蓝善央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深沉,看着秦蔻儿问道:“五皇子说太子派人去扬州炸了秦淮河的堤坝,还炸了四个县!这件事不知道你这个扬州的坐地户有没有听闻?”
秦蔻儿低头瞄了一眼蓝麟雪,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回皇上,这件事蔻儿并不曾听闻!”
蓝麟雪冷笑一下,他的蔻儿怎么能说他的坏话!
蓝修远立时站出来说道:“启禀父皇,秦姑娘当时只是负责救人,并不知道其他事!”
蓝善央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朕还没有问你呢!”
蓝修远赶紧低头:“是!是儿臣冒然了!”
蓝善央瞪了一眼蓝修远,然后继续看着秦蔻儿问道:“秦蔻儿,朕听说你的秦天阁遍布江南,消息灵通!如果真的有人炸堤,这么重要的事,你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吧?”
秦蔻儿抬头看着蓝善央,神色平静的回道:“启禀皇上!秦天阁虽然看起来人数众多,但是也都是些苦人家的汉子,平日里做的都是养家糊口的事。尤其是最近,因为有了太子的口谕,我们都在忙着修建堤坝。并没有闲暇顾忌其他。至于炸了四个县的事,民女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太子让你将四个县的人全部移出来,你竟然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蓝善央对秦蔻儿是一点都不松口,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姓秦的女子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中那样聪明。
秦蔻儿点点头:“回皇上,民女不但怀疑过!还因为这件事和太子争吵过!……”
“哦?你还和蓝麟雪吵过架?”蓝善央对这件事倒是觉得很有意思,不由得便斜睨了蓝麟雪一眼,。
蓝麟雪一翻眼睛,有什么好奇怪的,昨天她还让手下把自己扔出来了呢!
咋地?本太子乐意!哼!
“是!名女和太子因为这件事,大胆的冒犯过太子!可是民女却从来不后悔!”
说到这,秦蔻儿抬起头,直视着蓝善央从容的说道:“太子因为秦淮河让民女将四个县的人全部移出来,还要妥善安置。皇上知道,蔻儿虽然手下有着几个人,但是说到底不过也还是个贫民弱女,上万的人移出来,不但吃喝是问题,就是住宿,宿蔻儿也是吃不消的!可是,太子一意孤行,还给蔻儿限定了期限!蔻儿觉得非常不合理,就因为这件事,蔻儿和太子起了争执!
最后要不是太子答应蔻儿,帮助蔻儿在北方五省开设十家票号,顺便将宫里的丝绸和首饰生意全部交给蔻儿,蔻儿是万万不会答应太子给这些人提供帮助的!只是,不知道这件事皇上是否知道?如若皇上觉得蔻儿唐突,那蔻儿只能无奈之下将那些人从秦天阁的住所中赶出来了!还望皇上体谅!”
秦蔻儿说完,便目光坦荡的看着蓝善央。
蓝麟雪却听的都要憋不住笑了。
秦蔻儿这个小妖精,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在做买卖占便宜。狗屁十家票号?他明明连这个话题听都没有听过好吗?
连蓝修远都有点无奈的看着秦蔻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大小姐还来讨债要账,真是不服不行!
蓝善央看着秦蔻儿,良久才点点头,然后转头看蓝麟雪:“蓝麟雪!有没有这回事?”
“有!”蓝麟雪立时爽快的回答,“就是我答应的!父皇,虽然儿臣做的有点草率,但是这事真是千真万确的!您不会不答应吧?毕竟和胭脂水粉比起来,天下臣民的性命才是最重要!”
蓝善央看蓝麟雪竟然答的这么快,心里就念叨了一句:有个屁!两个小混蛋在这唱大戏,从他兜里往外捞银子,还真以为他不知道呢?!
但是蓝善央却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着秦蔻儿,点点头:“既然太子承认了!那朕也不能赖账!这件事回来秦姑娘就找全景去安排就好了!”
“谢皇上!”
秦蔻儿说完,还朝着蓝善央笑了笑。
“这么说扬州百姓中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有人在堤坝上做了手脚?”
蓝善央手指敲着桌面,看了看其他的大臣,“四个县,无数双眼睛盯着,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看到。你们觉得这件事现实吗?”
胡天庸一听蓝善央说这话,立时就知道皇上这是怀疑蓝修远在诬陷蓝麟雪,不由得沉稳的站起来,一脸宽和笑容的说道:“皇上!这件事臣也觉得万万不会是太子做的!可是,那四个堤坝修的固若金汤,若是没有火药助攻,绝对不会在雨季刚起的时候就坏成那个样子。更何况,做这样的事乃是天理不容,岂会让人轻易就发现。现在五皇子手上的证据确凿,和太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臣觉得与其在这胡乱猜测,不如先把太子的属下带下去,让人问一问!也许会问出什么也说不定!”
蓝麟雪立时脸色一冷,“相爷的意思就是要严刑逼供了是吧?果然好计策,最好是能打出几个诬陷主子来的才好呢?!是吧,相爷?”
胡天庸立时笑得和和蔼的转头来看着蓝麟雪,温和的说道:“太子,老臣这都是为了你好!清者自清,只要问明白了!太子就不用受委屈了!”
蓝麟雪只要一看见胡天庸就浑身难受,刚想站起来和这老东西来个对垒,却被旁边的蓝倾田一把给狠狠摁下了。
蓝善央看着他们,脸上冷然的动了一下,“相爷想法是不错!可是,朕倒是觉得这招太笨了点!你就是打的这几个人说了话,那太子肯定也是不服气!秦姑娘,朕问你,你说那四个县的事你从来不知道,那秦淮河上的事你一定很熟悉了?”
“回皇上,是!秦淮河堤坝坏了,蔻儿一直跟在上面,不曾离开过!”秦蔻儿柔声答道。
蓝善央点点头,“那就好说了!这秦淮河也是漏了口子的,如果这个口子也是认为所致,那朕就相信那四个县也是认为所致。各位爱卿觉得如何啊?”
胡天庸和陈匡正等人都觉得这样有些问题,多少有些以少概全的意思,但是却又合情合理,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蓝善央看了一圈众人,点头笑着说道:“看来这是个好办法!那朕今天就只问一个人,秦蔻儿,下面的话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关系到太子和江山社稷,你答的每一句话都是千钧之力,你懂了吗?”
秦蔻儿看着蓝善央,露出两分惊慌的神情,但是却还是沉稳的点点头。
“好!那朕问你,秦淮河上的堤坝到底是如何裂开的?是人为炸开的,还是暴雨冲刷所致?”
蓝善央一句话说完,场面立时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秦蔻儿的身上。
秦蔻儿微微转头,去看身边正在凝视她的蓝麟雪。
蓝麟雪的目光平静、温柔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坦然和鼓励。
秦蔻儿知道他这是让她说实话,不要怕的说实话,可事秦蔻儿心里还是很纠结。
如果她说了实话,那最后剧本不按照他编制的那样演下去,怎么办?
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囚禁,从此两人天各一方!
更何况,她现在有了身孕,怎么能让孩子生下来就见不到父亲?
秦蔻儿心里真是纠结的要死,即使来之前,她做了无数的准备,可此时,那句真话她还是说不出来。
秦蔻儿内心真的很纠结,但是面上却平静无波。
胡天庸看秦蔻儿似乎有所犹豫,不由得站出来,用自己那张骗了全天下的至善至诚的脸对秦蔻儿笑着说道:“秦姑娘不要怕。皇上面前只要说实话就好了,天下公道在人心!”
秦蔻儿转过头来看着胡天庸,本来有些犹豫的心忽然就冷硬刚强了起来,蓝麟雪说的对,胡天庸这样欺世盗名的人还在这尊严无比的大殿上乱蹦跶,她们这些人的冤情就无处陈述,他不死,早晚有一天就是她和蓝麟雪去死,还有她们的孩子。
想到孩子,秦蔻儿忽然柔柔一笑,“相爷说的对!蔻儿只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心里有些紧张罢了!”
说着,秦蔻儿再次挺直腰杆,对着蓝善央微微低头说道:“启禀皇上!秦淮河上的堤岸蔻儿曾经派人去查过,确实是人为所致!”
一句话,如同扔了一颗炸弹一样,将朝廷上刚刚的沉寂炸了个粉碎。
陈匡正绝望的一闭眼睛,唉,这个太子啊,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胡天庸和蓝修远都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即就是对下面的人使眼色,立时这些人就准备将蓝麟雪一巴掌拍死在当场。
蓝伽缘则露出残忍的笑容,看来他的手不用自己报仇了,蓝麟雪这次死定了。
蓝倾田则恨恨的瞪着秦蔻儿,这死丫头就是要没人给他养老送终啊!
总之,下面说什么的都有,什么表情也都有,乱糟糟的,变成了一锅粥。
唯有蓝麟雪,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样。
他要的本来就是这个效果,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还有就是蓝善央,一副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从容样,只是脸上神情多少有些不好看!
终于,全景沉声念了一句:“肃穆!”
下面的声音立时就停了下来。
蓝修远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说:“父皇!事实俱在,人证俱全,太子犯了国法天理难容的事!儿臣请求父皇严惩!”
立时,下面一群耗子跟着喊严惩。
蓝善央冷了脸色,去看胡天庸,冷声问道:“相爷也是觉得要严惩吗?”
胡天庸想了想,面色很是沉痛的说道:“启禀皇上,从我朝开朝以来,从未听说过如此骇人听闻禽兽不如的事情。莫说是太子,就是贫民百姓,也绝不该做下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今日太子做下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如若不严惩,要如何面对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啊,皇上?”
说着,胡天庸露出一副痛不于心的表情,似乎对太子做下这样的事有多惋惜似的。
蓝善央依旧沉着脸,冷冷的盯着胡天庸,“那按丞相说,太子应该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立时下面的人全都不说话了。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他们还没忘了,自己家的那几个宝贝还在皇上手里当人质呢。
胡天庸想了想,刚要说话,旁边的蓝修远却抱拳低头说道:“启禀父皇,虽然皇兄做下这样的事,让我等兄弟痛心疾首,但是社稷国法在上,祖宗家法在下,纵然是千般不愿,但是儿臣还是请求父皇能痛下决心,为百姓,为社稷,将太子就地正法!以正社稷清明,平天下悠悠众口!”
蓝修远的话一出口,胡天庸就感觉不好的皱起了眉头。
蓝善央听蓝修远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把蓝麟雪给杀了,不由得笑了,缓缓往前探了探身子,声音轻柔的说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让朕把太子推出去,杀了?”
蓝修远都没敢抬头看一眼蓝善央,他怕他看一眼就说不下去下面的话了。
单膝跪地,蓝修远声音坚定的说道:“为救国家社稷,父皇只能断腕挖心。如果今天是儿臣落在太子的境地,儿臣也绝对不会求饶半句!更不会埋怨半句!”
蓝善央听完,笑得就更亲切了,伸手指着蓝修远对蓝麟雪说道:“好!好个断腕挖心!蓝麟雪,你听见没有?你兄弟要朕大义灭亲呢!”
蓝麟雪冷冷一笑:“父皇觉得很意外吗?儿臣却觉得一点都不意外!自古皇室多薄情,这样的事不是第一天有,也不是最后一次!父皇还是淡然点好!”
蓝善央盯着蓝麟雪,缓缓站起身,笑得更是夺人心魄,“你还觉得挺正常的是吗?你们,你们,你们还是不是朕的儿子和臣子?”
说着,蓝善央抓着面前的茶盏狠狠的就摔了下去。
啪——
清脆的响声,碎片散落一地。
立时,哗啦啦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蓝善央的怒火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围墙,熊熊燃烧了起来。
“蓝麟雪!你身为太子,却做下欺天灭世的恶性,你还有什么脸面跪在朕的面前?”
“蓝修远!你身为臣子,弟弟,竟然说出让朕弑杀骨肉的主意,你的心是被毒药给浸没了吗?”
“还有你们,你们这些臣子,是不是就是要逼着朕留下一个残杀骨肉亲情的千古暴君的名头?”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蓝修远面无表情的凝视着面前的地砖。蓝善央的话他听的真切,但是如果要是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这样说!
难道他真的说错了吗?如果犯下这件事的人不是蓝麟雪而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蓝善央还会这样愤怒吗?
所以,蓝修远从来也不会后悔,更不会惭愧。他对蓝麟雪的恨只会随着蓝善央的偏颇更加深刻。
蓝善央如同愤怒的野兽一样,狠狠的盯着下面的众人,缓缓走下来,一步步经过众人。
“在朝会之前,朕就提醒过你们,胡非凡他们还在那跪着呢!让你们做事要思前想后,三思而后行,可是你们竟然拿着刀都来朝着朕的心上挖?胡天庸,朕再问你一次,太子要如何处置?”
胡天庸抬起身,看了一眼那边急切望着他的胡非凡,然后又看了看低头冷硬着脸蓝修远。
“皇上!太子确实坐下了滔天之罪,想要挽回实在是千难万难!老臣知道,皇上舔犊情深,但是就算是不杀太子,太子也绝对不能再留在皇室了!臣恳请皇上以天下大局为重,废除蓝麟雪太子致命,将他剔除皇室族谱,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入朝!”
蓝善央冷冷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立时一半的人站出来说臣复议。
只有陈匡正等一些人却沉默着没说话。
蓝善央走到蓝麟雪的身边,冷冷一笑:“看见了没有?想你死的人比想你活的人多!”
蓝麟雪脸色就更是冰冷到极致,“儿臣记下了!”
朝中都是一面倒的让蓝麟雪滚出宗族,在胡天庸看来,没要了蓝麟雪的命就是给足看了皇上的面子。大家互相交换一下,他给皇上留着儿子的一条命,皇上必须要放过他一家的百子千孙。
蓝善央满朝望去,心里真是恨的能拿刀砍人。
他儿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怎么不一场大水把这些混账王八蛋都冲走呢!
正在此时,忽然秦蔻儿再次走了出来,轻轻在蓝麟雪的身边跪下:“启禀皇上,民女秦蔻儿有话要说!”
蓝善央立时一转身,目光矍铄的看着秦蔻儿:“哦?你说!”
“皇上,刚才您问民女,秦淮河堤坝是不是有人炸开,民女如实回答了是。可是民女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太子身上。只是,如果这件事和太子有关,那蔻儿就有话要说。”
蓝善央看着秦蔻儿,忽然微微眯起眼睛,难道她还能说出来什么?
真有意思!满朝文武中唯一给蓝麟雪讲清的竟然是个民女!
“皇上!首先,蔻儿必须说的是,蔻儿只是说秦淮河堤有被炸过的痕迹。至于那四个县,蔻儿从来都没有说什么是被人炸开的!因为蔻儿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消息!”
“其次,蔻儿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对秦淮河堤懂了手脚!但是如果真的是太子的话,那蔻儿要代表秦淮河沿岸的百姓好好谢谢太子!”
说着,秦蔻儿竟然转过身深深对蓝麟雪叩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