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沙千和任云飞,在对练着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套路。两个人的注意力非常集中,并没有被郝壬的行动而分心,依旧是你来我往。他(她)们俩似乎对于郝壬今早这个反常举动,根本就视而不见,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之态。
片刻,随后而来的老管家,跟在郝壬后面跑得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在院子里将脚步停住,抬头看着院中任云飞正和沙千两个人,稳健的步伐你进我退,剑对剑紧张地对练着,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只见那剑光是左右飞闪,下磕上碰,人影缥缈,随心凌空,着意滑地……因有紧急事情,他不想等待着,让这两个人的招式自然收落,就远远地喊上了:“云飞,你先停手……停手,老堂主叫你带好武器,到大厅里去……议事。”
任云飞正和师爷爷正练得起劲,二人根本没在乎先后进来的两个人。她剑法中那连续的招式,被老管家的话给打断了,只好匆忙间,做了一个收式,停了下来。她不免在脑子里顿起疑问?‘清风轩’的赏罚规矩她还是非常明白的,在没公布赦罪之前,怎么会大清早地叫我这个蹲囚笼的有罪之人,到大厅里去议事呢?她有点不解,一双大大的眼睛微含着些许的迷茫,回身看着老管家追问了一句:“连爷爷,堂主真叫我去大厅吗?”
“不错,正是。”老管家汗流满面的脸上努力挂着可掬的笑容,言语说得也很亲切。
沙千满头白发,精神矍铄,长剑在手,听到老管家的话后,立刻走过来凑着热闹。他开口就问道:“有老朽我的事没?”
老管家赶紧躬身抱手,微笑着说道:“老堂主并未提及沙爷。”
沙千把头摇得像个货郎鼓,眯着眼睛说道:“我那师哥度量太小,关了我这么些年,也不放老朽我一次风。”
任云飞看着沙千,此时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这个带着顽童心理的师爷爷。
沙千好像预感到了一些事情,用无比慈祥的目光,看着这个陪伴着自己数载的孙女,笑着调侃道:“云飞呀,你进来得晚,却比我出去得早。到了外面可别忘了,你这个一起蹲过囚笼的师爷爷呀!”
任云飞调皮地眨着眼睛,看着微笑着的沙千,说道:“师爷爷,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上天入地也给你搞到。”
沙千听到这虽幼稚但不失真意的话语后,‘哈哈……’朗朗的笑声,随即便在这晨曦中阳光初升的院子里,响起来。但此时的他,内心却极其不平静,已经预感到,孤独之时极有可能会再次与之相伴。他抬手轻轻抚着腮边及下巴上近尺长的银色胡须,长时间过度的孤独和忧伤,使他形貌比同龄人,更显得要老十多岁。小孙女任云飞这幼稚话语,也同样激起他对自己年轻时的短暂回忆。他清楚记得,自己曾经也对那倾情的恋人霜鸿秋雁,说过这样上天入地的话语。那是看到她手腕上结的那圈七彩丝线环时,说要上天去采下西山边的彩虹,入地下千年寒冰酷洞,用热血之心为她凝结成一个圣灵的彩环……
任云飞看着沙千只是笑而不答的样子,有些沉不住气了:“师爷爷,我说的全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吗?”因她与沙千长时间的相处,话语不免带着数分的撒娇之气。
沙千从短暂的回忆中,被任云飞的话语又给拉回到了现实。唉,微微轻叹后说道:“那好吧,老朽我不想冷落了你这颗诚心诚意的孩子心,你出去后,给我捎回一缕七彩丝吧。”
话语使任云飞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啊,’你是个老头,也不会做女红,要七彩丝干什么?师爷爷这是……她不解地问:“你真要七彩丝?”
沙千一摆手说道:“算了,我不难为你,你赶紧去大厅吧,晚了你那堂主亲爷爷又要发脾气了。”说完,就转身向自己的屋里走去。
任云飞连忙解释说道:“不是……我是……唉!不就是一缕七彩丝吗?我出去后给你买一大把回来……”
‘清风轩’大厅里,众位弟子都凝目挺直地坐在属于自己那个座位上。郝壬因责罚未消除,没敢坐下,只是站在座位边上。任云飞本来就没有资历,更是没有位置,进来后只能远远地站在门口处。
任风看到所叫的人都到齐了,就站了起来,目视着下面的众弟子们说道:“都准备好没有?”
‘唰’,众弟子一齐站了起来,高声回答着:“回堂主的话,一切就绪。”
“任天雄。”
“在!”
“石成铁。”
“在!”
“古云。”
“在!”
“左家刀。”
“在!”
“年开泰。”
“在!”
“万子阎。”
“在!”
“李通水。”
“在!”
任风对着门口方向,把手用力一挥,下达着堂主之令:“出发狮子岭,剿灭‘喝墨堂’。不需活人气,只要死尸倒。”
众弟子意志坚定,异口同声地说道:“知晓,尊堂主令!”众人回完话,立刻转身,向门口鱼贯而去。
门口边的任云飞,赶紧闪到一边,让开了道。
任风看到他们都出去了,大厅里只有郝壬和任云飞时,开口叫道:“郝壬。”
“在!”郝壬看着老堂主,等着他的吩咐。
可任风并没有立刻对他说什么,而是将目光又集中到了孙女任云飞的脸上,停留了较长一段时间……
任云飞害怕了,脸色在渐渐地苍白起来。双手也紧紧地扣在一起,往下低垂着,内心忐忑不安,不知爷爷怎么处置自己……
任风将手插在怀里,掏出一枚血丝玉石戒指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后,下了最大的决心说道:“云飞你过来。”
任云飞眼光带着疑惑,看着爷爷,慢慢往前走着说道:“是的,我这就过去。”在这种场合下,她还是不敢胡来的,也不能和爷爷撒娇。
任风看着眼前这个他极其娇惯宠爱的孙女。想到此次去为魏太师清剿‘喝墨堂’,胜算还难以预料。这‘喝墨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后面是否潜伏着捕猎者……他将手中的血丝玉石戒指,向前一递说道:“这个戒指给你,它代表着一个人在‘清风轩’的地位,望你好自为之。”
“啊!”任云飞听爷爷这么说,不由一声惊叹。随之,脑子里微微产生了一点怀疑,这小小的戒指,能有如此大的特权吗?其实任云飞并不知道这枚戒指的来历,更不知道,爷爷此时的良苦用心。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立刻说道:“谢谢堂主。”
“不要叫堂主,叫爷爷!”任风马上出口予以纠正。
“爷爷!”随着这亲切的叫声,任云飞一下子扑到任风的怀里。这一声爷爷,把她从刚才一个普通的弟子,带到了温暖的骨血亲情之中。那委屈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将头伏在任风的肩膀上……
任风也不由轻轻叹了一下,‘哎’!但他即刻将眼光向那郝壬看去,左手微微一指郝壬,吩咐着说道:“我带领你那些师兄去狮子岭,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在十几天后返回来。云飞她还年轻,经验少,你要全力照顾好她。”
“是,我会尽心的,请堂主放心。”郝壬不敢乱了规矩,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窝,只是嘴上在恭恭敬敬回答着。
任风轻轻拍了拍任云飞的后背,嘱咐道:“你要好好听你八师叔的话,不要再惹乱子了。我回来后,再和众人宣布你出囚笼的事。”他说完,就侧身让开那任云飞。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任云飞有些着急,出个破囚笼,还要等回来再宣布。她看着任风的背影赶紧问了一句:“那这几天我能出竹园不?”
任风听到问话,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随口说道:“自己想,你现在不是在外面吗?”他马上加快了脚步,出门后,就奔那码头走去。
郝壬等任风走远了后,对任云飞说道:“我去准备早饭,给我师叔送去。去晚了,他又要用手指敲桌子了。”
“把我的饭也一起送过去吧,我回那囚笼里去找我师爷爷,我们还在一起吃饭,再过几天赦罪后,我就不能随便上那竹园去了。”任云飞对那地方还怀着无限的留恋,真要让她离开那囚笼时,还有点难以舍弃。
“那好吧,咱们还是三个人在一起吃。我去叫人多做点好的,庆祝你即将走出囚笼。”郝壬今天也很高兴,虽然没让他跟着一起去那狮子岭,但随着任云飞快要被赦罪,自己也就不用陪着她蹲囚笼了,又要恢复到以前的自由之身,这囚笼蹲得太郁闷,如同关在笼子里的鸟。唉!那师叔沙千可真够可怜的,前前后后相加,他至少蹲了也有三十年。
任云飞先师叔郝壬一步,又再次回到了那竹林的所谓囚笼里。他在进入院子之前,一路上反复地看着这枚血丝玉石戒指,除了里面有一个自然形成的清晰篆写王字外,并没发现有何特殊之处。不就是一枚普通的玉石戒指吗?这也能代表一个人在‘清风轩’的地位?她为了试试其有没有效果,就特意戴在手上。师叔郝壬就不必试了,刚才她与自己一起在大厅里,听到了爷爷说的话。要试就找我那师爷爷,他人老,见识广,看看他的表情。在她刚要进入院中时,恰巧沙千在院子中向着这里了望着。她加快了步伐,紧跑了几步,来到了沙千面前,亲亲地叫了声:“师爷爷,我回来了。”
沙千本来在任云飞走时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可当她走了后,心里顿时产生了一阵强烈的失落感,心神也不宁起来,毕竟这任云飞在这里陪同自己度过了近两年。他又走出自己的屋子,站在院子里,一直往那山墙中间的小路上看去。当看到任云飞身影出现的时刻,脸上立即又恢复到往日的笑容,特别是她跑过来叫他时,心情极为舒畅。他在高兴之中,有意逗着任云飞:“怎么又回来了呢?看来你那亲爷爷不给你面子,没给赦罪呀!”
任云飞特意地用戴戒指的手摸了一下脸后,说道:“我现在能出去的,不过我不出去,我要继续蹲这囚笼,跟着你学那绝世武功。”
沙千无意中看到了她手指上那枚血丝玉石戒指,立刻,就将眼光凝在那枚戒指上。他的眼光直直地留在那戒指焦点之处,一个清晰的篆写王字映入了自己的眼帘后,随之又进入到脑海深处。他对此物太熟悉了,对,一点都不错,是它,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