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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区新兵,余震,前来报到!”

一望无际的白色海洋上,洪亮的声音回荡其中,带来阵阵回声。

一道朦胧的人形虚影站在柔软的云层上,随着云层的起伏一高一低,像站在一艘悠闲的假日游艇上,享受着海天风情。

“滚蛋!”

一声呵斥,忽然打破了这层惬意,一大团密密麻麻的飘了过来,把余震团团围住。

看样子,这里的“人”们似乎不欢迎这位不速之客。

余震摊了摊手,无奈地扒开这些没有丝毫触感的云层。

好不容易扒开最后一朵云,一道愠怒的声音立刻飞了过来。

“靠,你怎么这么不死心!”

无边无垠的云海上,一座又一座洁白的建筑鳞次栉比,大大小小的半透明身影,正在其中飞快穿梭,好像这里是一座免费的游乐场,可以尽情游玩。

而发出声音的,则是在游乐场门口,几个更为透明的身影。

他们的长相身材都看不清,就连轮廓也虚虚实实,好像蒲公英似的,一吹就会消散。

余震看着他们,笑嘻嘻道:

“怎么,老李、老张、老熊,每次一见面,你们可都巴不得挖苦我两句呢,怎么今天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你这个混蛋,还好意思问?这特么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么?你让我们清净清净行不行!

每次你一打架就让我们附在你身上,草,你那拳头不疼,我还疼呢!

哦,忘了,没胳膊了。

总之,这里不是新兵营,我们不招你这个新兵!

一个当年报道第一天就尿裤子的书呆子,我们可不想再收第二次了!”

余震打趣道:“好在这事没传开,不然这么多年,我这张老脸可没地儿搁了。”

“传个屁,知道这事的都在这了,我们还想传呢,奈何地下那帮人听不见,真是服了!”

余震看着那些影子气得手舞足蹈,不在意道:

“行了,我不是来给你们捣乱的,我也累了,想来这休息休息。”

余震作势就往里走,可那几道身影没有动作,任由余震穿过自己。

“余震。”

忽然,一个身影开口叫住了他。

这两个字像一个开关,按下去,整个乐园都安静了。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吧。

火鬼已经进了11区,你要是不去处理,会有多少人遭受无妄之灾?”

余震无奈道:“见面的第一时间,对方就烧穿了我的喉咙,我完全发不出声音,吹不响「冲锋号」。

哪怕硬抗了几十秒,我的身体也已逃不过化成灰烬的结局。

而且,没有「冲锋号」的作用,我也无法附着在别人身上。

换言之,这是一个死结。”

余震怎么不想回去救人,可放眼11区,除了自己能调动这些灵魂,又有谁能做到?

“余震,你不需要依附于人。”

余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影子赫然朝自己冲来,竟是直接钻进了自己体内!

精神与意识混杂在一起,两段人生彼此相交,无数错综复杂的片段像是误入了某场悬疑电影,在眼前飞速闪过。

他还没有静下心来,又有几道影子飞一般地钻进体内。

整座“游乐场”,所有的影子好似都听到了召唤,如潮涌至,将余震完全淹没!

他感觉大脑都在被疯狂瓜分,精神前所未有的混乱,可他却没有喊叫一声。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整座游乐场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可余震觉得,这里似乎比原来更加热闹。

他的身体已然凝实,外面披了一件漆黑的披风,在一片纯白中尤其耀眼。

他想动,可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脑子控制左手,却是右腿抬了起来,下一刻又变成左腿,好像自己的神经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你现在这副灵体,混杂了这里所有人的精神与思维。

你必须将所有人的意识完全统一,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掌控这份灵体。

我们从来没试过这种方式,因此也不知道你要花多久才能适应。

一天,一周,一个月?

但我们相信,你总有一天能做到。

因为,你是「冲锋号」。

你曾将自己的意志交于我们,现在,也该是我们回报的时候了。”

脑海中,无数声音异口同声,宛如天地共鸣:

“天堂无战事,你要回人间。”

咕噜咕噜咕噜——

意识跌入深海。

当余震再度睁开眼,眼前已经是一片废墟的街道了。

远方的建筑依然完好,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在笔直的街道上,躺着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

尸体暗红色皮肤上遍布着鲜血淋漓的眼睛,内脏肠子洒了一地,死相相当凄惨。

所谓撕裂天地的一击,实际上,也不过就撕裂了一个人而已。

毕竟那些建筑,可是给百姓用的啊。

面前,一道飘渺的光线从天空洒落,在半空中铺成一条如梦似幻的甬道。

甬道尽头,坐落着一扇散发着耀眼金光的大门,庄重又神圣。

“余队。”

余震正盯着那扇门,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张琳?”

他没有回头,语气中带着一阵惊讶,随后好像认清了现实,“原来,这就是命运啊……”

张琳的声音,引得无数人侧目。

细碎的短发让整个人英气十足,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特种迷彩服,大大小小的口袋装满了应急物品,一支崭新的狙击枪背在身后,脚步平稳,一副准备出征的模样。

余震没有回头,迈步踩在光彩照人的浮空台阶上,一步一步向上走。

“张琳,走吧。”

张琳穿过警员们,来到余震背后:“余队,11区警员张琳,请求辞职。”

“不允许,走吧。”

“现在,您也管不了我了吧。”

余震攥了攥拳头:“你这孩子,还是那么拧啊。”

张琳长叹一口气:“毕竟,是早就决定好的嘛。”

“呵,知道我管不了你,还说这没用的干嘛。”

“我想,给我的警察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察觉到张琳没有上台阶,余震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停下脚步道:“张琳,别回头,回头了,就走不了了。”

张琳背对着大家,肩膀一颤一颤,却没有向前走一步。

“谢谢您,余队。

可是,我的家人,都已经留在9区了。

我就算进了这扇门,到了那边,恐怕也只剩我一个人了吧……

余队,这次,我不想一个人了。”

她一下子转过头。

所有人,第一次看到那张笑脸。

天真、和谐、温暖、善良,跟狙击手毫不相称的笑脸。

身上的迷彩服消失了,摇身一变成一袭过膝的连衣长裙,粉红色的裙摆在暖阳的照耀下,妩媚动人。

头顶的短发也变成两条长长的马尾,随着这一转,像小风车一样在脑袋后边兜着圈。

所有人,除了余震,都看到张琳截然不同的一幕。

如果她没当警员,现在会做什么呢?

张琳甜甜一笑:

“这段时间,谢谢大家的照顾了。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显得很冷漠,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不过,很感谢大家,能一直包容我的任性。

我真的……很喜欢你们。”

接着,她看了眼赵彬:“你也是。”

她背对着余震,背对着天空中那道圣洁的光芒,逐渐远走。

她来到赵彬的面前,轻轻一拥:“记得把那封信烧给我啊。”

不等赵彬回答,她便化作点点星光,彻底消散在街道。

余震驻足很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向着大门继续前进。

就在他即将迈入大门的时候,忽然开口:“许毅,壁垒的两侧是什么?”

许毅一愣,还没等他反应,余震就继续开口:

“赵彬,命运是否天生注定,又能否被凡人牵引?

顾九,死亡能否像重力一样被逆转?”

众人陷入沉默。

“去找吧,去找到一个自己认可的答案,然后告诉我。”

自始至终,余震都没有回头,众人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是声音,永远是那么的令人安心。

他面朝大门,轻声开口:“天堂无战事,人间……亦无鬼神。

余震,请求归队。”

大门打开了,圣洁的光迫使所有人都闭上眼睛。

当他们再度睁开,一切已然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