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陆元弋回到鸣蝉阁,沈乐言总觉得师父今天看起来……心情特别特别好。
虽然俊美的面容上还是覆着一层霜冷。
但以他对于陆元弋的了解,他可以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
“师父,明天我还练御剑吗?”
按照规律,他明天不会要飞八十个来回了吧?
陆元弋没答,问他:“你这两日练习御剑,最大的体悟是什么?”
“一是与无涯更有默契了,二是灵力运转更加流畅,灵力恢复的速度也提升了不少,还有……大约是修仙一道并非是常人想得那样容易。”
“这两日让你练御剑,还有一个原因是你大师兄传信回来了,说是他在京城遇上了难缠的妖魔,问你想不想去见识一番。”
沈乐言讶异道:“京城也会有妖魔?”
大夏的皇城有天子的龙气庇护,而且大内的高手也数不胜数,怎么会有妖魔敢在京城放肆?
“大夏皇室现在……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强盛了。”
沈乐言大约也能从姬怜意来到云熙宗,几个皇子夺嫡之争不惜请孔雀门出手刺杀这些事情中窥得皇室的几分混乱。
但更深层的东西,又不是他现在能够接触到的。
只是既然大师兄让他去,那定然不会害了他。
少年点头:“我想去的。”
“嗯。那你明日就启程吧。”陆元弋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本书册,递给了他,“你现在修炼灵力的基础功法,打根基合适,再往后就太耽搁了——换这种功法修炼吧。”
他看了一眼,书册上并没有功法的名字。
而且书里头的字,也不是印上去的,而是陆元弋的字迹,一笔一划里都藏着凌厉。
“这是……”他心神微震,“这是师父自己所创的功法?!”
“嗯。这种功法跟你的灵根更契合,先用着吧。日后等你迈入大乘期,悟了自己的道,就用不着这个了。”
沈乐言不知怎么的有些赧然:“……师父觉着,我能修炼到大乘期?”
“单灵根修不到大乘期,你丢自己的脸不要紧,出去别说是我的弟子。”
沈乐言没忍住笑了出来:“多谢师父,我今晚回去就好好看这本功法。”
陆元弋没给功法命名,他索性就管这叫《无名法诀》了。
“这是通关文牒和路引,到了京城后,你直接去永平侯府找你大师兄。京城多高官显贵,波云诡谲,你……”
“我明白的,在京城我会小心谨慎,不会惹事。”
陆元弋忽然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自然不会主动惹事。但现在京城都知道你是我的徒弟,难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遇到不长眼的,打。打不过就找你大师兄。还打不过,你先跑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再传讯给我。”
【师父还是这么……护短且钟爱打架啊。】
【(? ̄?? ̄??)??】
“好,我记着了——师父不同我一起去吗?”
“之前在西南境时你不是说,我一同去,门下的弟子还历练什么?”
“这倒也是。”
【师父的武力值,基本上能解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难题,还有百分之一没法解决的,是迷路的问题。】
“对了,师父。大师兄有没有说起过收徒的事情啊?”
陈靖还在内门每日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消息呢。
陆元弋勾了勾唇:“我正要跟你说,你要做小师叔了。”
沈乐言愣了一下,然后欢呼一声。
“那这次,陈靖他——”
“他也可以跟你一起去京城。这样路上也有个能认路的,免得你御剑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沈乐言小声嘀咕:“还说我……师父自己不也是路痴……”
“嗯?”
沈乐言:“(′?w?`)”
第二天,他带着通关文牒、路引、地图还有几千两银票,去内门找陈靖集合。
而后两人御剑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虽然说穷家富路,不过在外头为了减少麻烦却不能露财,而且他们云熙宗内门弟子的衣袍也太显眼了。
沈乐言特意带着陈靖去附近的小县城集市上买了几套寻常的布衣,又买了两个朴素的剑鞘。
无涯剑表示十分憋屈:“这剑鞘给我用啊……”
沈乐言答应他晚上多给他讲一个“霸道仙君爱上我”的故事,才把剑哄好。
这样一装扮,他们走进人群里便一点都不显眼了,就像两个寻常的小宗门的弟子。
最多……少年的脸生得太俊秀,一双桃花眼漆亮,有时还会引得过路的人扭头来看。
白天,天气晴朗,他们一路顺遂。
到了夜里却遇上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一场冰凉的秋雨突如其来,他们正好飞在一片山林上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一个能避雨休息的地方。
用法诀避雨还是有点浪费灵力。
沈乐言跟陈靖分头去找,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在树林中找到了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
外墙斑斑驳驳,木门早已不翼而飞,往里一看,除了一座铜塑的佛像和一些茅草,空空荡荡,只有遍地的蜘蛛网和灰尘。
“就在里面先休息吧,等雨停了再御剑赶路。”陈靖仰头望天,“看这天气,这场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他们多半要在这里睡一晚了。
沈乐言倒是不嫌弃这里的脏乱,将茅草一堆,径自躺下。
“等我们到了京城,得向大师兄请教一下清洁咒。”
出门在外,这种风餐露宿的事情肯定少不了。
陈靖点头,语气染了一些困意:“早些睡吧,今天也累了……”
“嗯。”
沈乐言迷迷糊糊,听着陈靖轻微的鼾声,快去和周公会面时,突然听到破庙外有马车车轮辘辘驶过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破庙外停下了。
随后有轻微的说话声传来。
“少爷……秋雨寒凉,您看要不先在此处休息一夜?”
沈乐言清醒了几分——有人路经此处像他们一样过来避雨很正常,但不论如何也得留个心眼。
几个人踏入寺庙,其中一个举了火把,火光明灭间看到他们,神情刹那变得警觉,但也没出言赶人,只是带着人在破庙的另一边收拾起来。
沈乐言装作睡着的样子,悄悄去看。
那些人也穿着寻常家仆的衣服,簇拥着一个黑袍人——黑袍人用兜帽遮盖住了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是什么也看不清。
那些人打扫干净地面,又返回马车取出来几个软垫铺上,才让黑袍人落座休息,称呼那名黑袍人为“少爷”。
陈靖睡得昏天黑地,鼾声越来越大,一点也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少爷……那边还有人……要不要将他们……”
黑袍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是个沙哑的男声:“两个过路人罢了,无妨。”
沈乐言停下了去拿无涯剑的动作,接着装睡。
那些人倒也没有再出声,只是点燃了一团篝火,护着黑袍人休息了。
这场秋雨一直下至黎明时分,沈乐言生怕出什么意外,一夜都警醒着,现下困得眼眶都有些发疼。
黑袍人那边已经陆续起身了,熄灭了取暖的篝火,往破庙外停着的马车走去。
他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才用手肘撑起身子,透过破破烂烂的窗子的孔洞往外望:熹微的晨光下,几个人正在马车边忙碌,黑袍人大约早已坐入了马车里面——那架车看起来无甚稀奇的,甚至有点简陋,好像就是一户寻常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带着几个护卫出行。
如果不是昨夜听到了那句“少爷……那边还有人……要不要将他们……”,他恐怕当真会以为自己多心了。
那些人收拾完行装,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分为了两拨——一拨人护着马车远行,一拨人抄着刀剑,返身往破庙里走来。
沈乐言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赶紧摇了摇身旁还在熟睡的陈靖,低声:“醒醒,醒醒!有人要杀我们!”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他加重了语气。
“郑子珩师兄来啦!”
陈靖瞬间双目圆睁,从地上鲤鱼打挺坐起来:“我师父?我师父在哪?他在哪?”
沈乐言:“……”
他刚快速简要说了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想要对他们动手,就见那几个不速之客已踏进了破庙的门槛,见他们醒着,眼里一道凶光闪过。
其中一个道:“还是大人您有先见之明,险些就让这两个小子装睡混过去了!”
另一个道:“可是大人,少爷昨日说过不必理会他们……”
“少爷虽然谋略过人,但到底有疏忽的时候,需要我们底下人多加留意——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出现在此,昨夜又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知道我们的行踪,断不可留!”
陈靖茫然,扭头问他:“他们是在说我们吗?不是,他们是谁啊?!我一觉睡醒发生什么了?”
沈乐言摇了摇头。
对于这些有被害妄想症的人,解释是没有用的,越解释对方就越怀疑。
他也猜不到对方的身份,但是既然想动手,他们也没有引颈待戮的道理。
“废话那么多,要打就赶紧打。”
为首之人钢刀一转,刀刃上金光凛凛,暴喝一声朝着他掠来,快步几下后一跃而起,刀刃直往他的脑袋上劈来!
对方的修为大约在筑基中品境,比他高上一个境界,但身法却很粗糙,并非不能打。
无涯自行出鞘,他一握住剑柄,也没有施展《青影玄诀》躲避,而是往剑身灌注了一道灵力,横剑迎上!
“铛——”
灵力碰撞迸溅,沈乐言的手腕一阵发麻,却感觉到丹田里的灵力比往日要凝练许多——陆元弋给他的《无名法诀》,果真比之前的功法更适合他,只修炼了两天,便已有所进益。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的衣着其貌不扬,年纪看着也不大,修为竟然不低,一把长剑更非凡物,一时又惊又慎,倒退数步,没有立刻再出手,转而对两个手下吩咐道。
“我们一时半会杀不了他,去,快去跟少爷禀报!”
沈乐言皱了皱眉,昨夜他并未看出黑袍人的修为,若是比他们高上几个境界,就算他有无涯剑,也不会是那名黑袍人的对手。
陈靖当即一步上前把他护到身后,怒斥道:“打不过就叫人,就你们会叫人啊?我们可是云熙宗的弟子,宗门离此不远,我已经传讯给我师父了,你们若敢伤我,便是与云熙宗为敌!!!”
“云熙宗?”
几人闻言面色略有些迟疑起来。
陈靖立刻从怀里取出内门弟子的令牌:“怎么,还觉得我在诓你们?要不等我师父到了,让我师父同你们聊一聊?”
几人看到令牌,语气当即客气了不少,为首的一人先说了几声“误会误会”,又问:“不知两位道友的师尊是?”
陈靖刚欲开口,沈乐言就先一步出声:“我们的师尊是云熙宗罗象堂的钱云长老。”
陈靖:“???”
陈靖有些疑惑,但也很快附和地点了点头,坚定道:“没错,正是钱云长老。”
“原来是钱云长老的高徒……”为首那人语气委婉了许多,“怪不得两位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修为了。方才的确是一场误会,我们家少爷一贯喜爱结交仙门弟子,不知二位可有兴趣与我家少爷见上一面?”
陈靖征询地看向他。
沈乐言思忖片刻。
他是有些好奇,那个黑袍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而且此刻的情形,定然是这几个人无法做主放他们离去,又忌惮云熙宗无法继续动手,于是只能邀请他们去见黑袍人,顺便让黑袍人拿主意。
他们如果拒绝,这些人一定还会跟着他们,甩也甩不开。
何况才离开宗门一天一夜,就回去找师父……好像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是下山历练,便先试着自己解决吧。左右有“云熙宗钱云长老弟子”的身份在,寻常人看在云熙宗的面子上也不敢直接杀了他们。
“既然是一场误会,自然无妨。有劳几位带我们过去。”
为首之人松了口气:“好好好,两位道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