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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没料到他会直接翻脸,郑珍愣了一下,脸上先是浮现出几丝羞恼,片刻后才强压下来。

“沈公子就算不愿意帮我们说话,也不必如此吧。既然沈公子不想帮忙,等我兄长回来,我会派人请他过来,亲自把此事告诉他。”

“你可能捏准了我师兄的性子,以为这件事就算让他知道了,他最多也只有用家法罚你们,但一定会替你们收拾烂摊子还钱。”

郑珍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难道不是吗?我兄长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你虽然是兄长的师弟,但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外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我们永平侯府的家事。”

沈乐言盯着他看了片刻。

缓声:“我管了这桩闲事,你能拿我如何?”

“什,什么?”

“我听闻赌场有个规矩,若是到了期限还不出钱,可以用手脚抵债,五千两银子,砍掉你两条胳膊,大约就差不多了——这钱是你和郑瑞一起欠的,那就一人一条胳膊吧。”

胳膊可以用灵药再生。

但砍胳膊的疼痛,绝对足够这两个人喝一壶的。

郑珍如同看见了妖魔,眼睛突然瞪大。

“你,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侯府的公子!你敢抓我去赌场砍手?!如果我兄长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也配提你兄长?”

这人嘴上说着知道错了,但心中显然一点没有悔改的意思。

沈乐言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修士哪怕不用灵力,力气也绝非凡人可比,他轻轻松松就将人往屋外拖去。

离开云熙宗前往京城时,陆元弋跟他说过,若是碰到看不过眼的事情,能自己处理就直接动手,不用害怕得罪人。

反正比后台,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压过他。

他本来想着,他不会主动惹麻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这件事着实让他看不下去了,那便干脆放任一把!

他就仗势欺人了,怎么着吧!

侯府公子被人当狗一样拖着走,自然在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偏偏沈乐言的身份尊贵,侍卫和管事都不敢上前阻拦。

有人提出去问问老夫人,问完后跑回来跟管事说。

“老夫人说了,沈公子身份贵重,也并非是胡作非为的人。定是郑珍做了什么恶事惹怒了他,只要不闹出人命,便随他吧。”

于是一路上,侍卫和管事们都装聋作哑,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郑珍一路上喊“救命”,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见一个人上前阻拦。

不由半是惊恐半是恼怒:“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来救本公子?!”

迎面走来的一队侍卫立刻扭过头。

一边轻声念叨:“我是死人我是死人我什么也没看见……”

沈乐言:“……”

好。看来侯府的老夫人已经准许他教训郑珍了。

走到侯府大门前,他想了想,为了侯府的颜面,这件事定然不能大张旗鼓。

他先施了个术法,让郑珍噤声。

又叫侍卫牵来一架马车,将人扔了进去。

“带我去郑瑞所在的京郊庄子。”

侍卫很快拱手应下:“是,沈公子。”

郑珍被下了法术,现在已经无法说话了,但一听是去京郊的庄子,眼里又闪过几分希望:如果在京郊的庄子遇上兄长,那么兄长一定会制止沈乐言的!

他的胳膊就能保住了!

“怎么,想找我师兄告状?”

沈乐言笑眯眯地:“你猜为什么我这样把你带离侯府,侍卫不但没有拦,还愿意给我马车,帮我带路?他们不是傻子,应该早已禀告过老夫人了……师兄的母亲都准许了,我师兄一向重孝悌,大概也不会阻拦我的。”

“唔——唔唔——”

“别唔了,不就是砍一条胳膊么?一条胳膊抵五千两,值得很。”

郑珍在马车里剧烈挣扎起来,眼睛几乎瞪出眼眶。

“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手中有师父给的一些灵药,能活死人肉白骨,让你一条胳膊再长出来,更是轻而易举。

所以如果赌场觉得你的胳膊不够抵债,可以吃灵药,生了砍砍了生,这样日后你再想去赌博,也不用怕胳膊被砍完了,你觉得如何?

虽然砍胳膊痛是痛了点,但狼心狗肺之人,那也是你应得的。”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抵达了京郊的庄子。

一问庄子里的管事,郑子珩将郑瑞送到这里后,刚刚离开小半个时辰。

沈乐言点点头:“劳烦管事快马追赶上我师兄,同他说,郑瑞郑珍不知悔改,欠下赌场五千两银子,如今还款期限将至,现在我要带他们去赌场砍下手臂抵债。我身上有灵药,可保他们性命无虞。”

管事一惊,看到沈乐言腰间鸣蝉阁的令牌,又恭顺地应下,骑上一匹快马离开了。

沈乐言将郑瑞从庄子里带出来,一并扔上了马车。

郑瑞还以为他是来接他回侯府的,一开始欣喜若狂,问郑珍:“是不是兄长于心不忍,答应帮我们还赌场五千两银子了?!”

郑珍吓得眼泪狂飙,又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摇头。

郑瑞意识到不对劲,看向一旁神情冷淡的沈乐言。

“你,你要带我们去哪,去做什么……”

“赌场,砍手。”

万州赌场,京城最大的赌场之一。

大夏并不禁止赌场开设,这种大赌场背后投资的人都非富即贵,赌场里面的打手众多,一方面是防止有人在里面闹事,另一方面也是便于追债,省得有人欠钱不还。

马车停在万州赌场门口,沈乐言便听到里面的赌徒们兴奋的叫喊声。

“大大大!”

“小!这次一定是小!”

“哎呀!怎么又是大!晦气,今天赔惨了,不玩了!”

沈乐言把郑瑞郑珍带下了马车,万州赌场看门的人立刻迎上来。

“哟,这不是郑瑞公子和郑珍公子吗?还有这位小公子看着眼生,不知是……”

沈乐言扔了一锭银子过去:“带我去见你们赌场管事的。”

“我们管事事务繁忙,不轻易见客……”

“我是云熙宗内门弟子。”

“哎呦!小的眼拙,没认出是仙长。仙长快请进,快请进!我这就去向管事禀告!”

赌场里面人声喧闹,不论是穿着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还是赤着上身的地痞无赖都混在一起,眼里充着红血丝,手边放着自己的筹码,紧紧盯着赌桌上转动的决定他们命运的骰子。

赢了的人放声大笑,赌得更大。

输了的人骂骂咧咧,接着下注试图赢回来。

没钱想赖账的,会被赌场的打手围住,拖进里间,要么乖乖签欠条回家拿钱,要么就砍下手指抵债。

卖儿卖女,在赌场里都是很常见的事情。青楼许多姑娘、小倌,其实都是被家人卖给赌场,再被赌场转手卖到青楼的。

发现有人进赌场,赌徒们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赌桌上。

也有人想走上前请他们加入自己所在的赌桌,但被赌场的打手驱赶开了。

“仙长见谅,这些赌徒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当心冲撞了仙长……我们管事已经在内院等候仙长了,您快请!”

赌场的内院。

赌场名义上的老板紧急召集了一大帮手下,搓了搓手:“诸位,云熙宗的弟子带着永平侯府两个庶子找上门来了,看样子大概是想替那两个侯府庶子出头的——永平侯府欠了我们五千多两银子,诸位觉得该如何是好?”

“那云熙宗的弟子,莫非是永平侯世子的师弟?”

“什么?!若是那样的话,这人恐怕我们不好得罪啊。”

“但是五千两又不是小数目,若是五百两,那也就看在对方是修士的面子上算了,可五千两……”

“就算他是修仙之人,身份尊贵,但欠条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那两个侯府庶子还按了手印,他总不能不认账吧?”

“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他一个不高兴,直接把我们赌场掀了,我们难不成能命人跟他打起来?先不说云熙宗,就是永平侯世子,我们也得罪不起啊。”

赌场名义上的老板捋了捋胡须:“那要不我先去试探一下,周旋周旋,你们赶紧派人通知三皇子殿下,问问三殿下此事该如何是好。”

万州赌场幕后真正的老板是大夏的三皇子。

手下人赶紧应了,匆匆忙忙往三皇子的府邸跑去。

不过片刻,外面就有脚步声传来。

赌场名义上的老板整理了一下衣袍,堆起笑脸,走到了门口迎接。

“仙长大驾光临,老夫刚刚在忙赌场的事务,未能远迎,还望仙长勿怪啊!”

沈乐言开门见山,将郑瑞郑珍两人推上前:“听闻他们两个人在万州赌场欠了五千多两银子?”

名义上的老板观察着少年的神色,眼前的少年看着年岁不大,长相清俊,脸上却面无表情的,看不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呃……这个嘛……侯府两个公子的确是欠了我们一些银子……”

“欠条可都在?”

“都在都在。”名义上的老板早已让人备好了,立刻取来交给了沈乐言,“您看看,这上面的手印都是他们按的。”

沈乐言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些欠条有新有旧,的确不是伪造,而且数目也跟郑瑞郑珍所说的对得上。

那便好办了。

名义上的老板见少年迟迟不开口,有些忐忑:“仙长来此,是来……”

不会是直接让他们把这些欠条撕毁,打算不认账了吧?!

“我今日带他们来,是来还钱的。”

“哦,是来还钱……”名义上的老板一愣,难以置信,“啊?!是来还钱的?!”

沈乐言自然是厌恶赌场的,这样的地方,完全是吃人的血肉,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害的人家家破人亡赚来的。

若是可能……

大夏朝廷应当立法,禁止在大夏境内开设赌场。

若有违者,受牢狱之灾!

但郑瑞郑珍无辜么?他们明知赌场的害处,明知自己只会越输越多,却无法管束好自己。

他大师兄多次好言相劝,他们却将郑子珩的温和当做好说话,试图道德绑架让他大师兄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偷盗母亲嫁妆赌博,是为不孝;欺骗算计兄长,是为不悌;让服侍自己的下人帮他们圆谎,是为不仁不义。

他们不是无知孩童,既然已经成人,那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对,就是来还钱的——不过郑瑞郑珍两位公子现在身上已经没有分文银钱了,我听闻万州赌场有规矩,若还不起钱,可以砍下手脚抵债,可对?”

名义上的老板恍恍惚惚:“啊……这个……倒是有这个规矩……但是……”

但是这两个毕竟是侯府的公子,就算是庶子,那也不是随便能砍手砍脚的。而且——你不是永平侯世子的师弟吗?!怎么还主动提出砍人家的手脚抵债啊?!

“我知道你担心砍了他们的手脚,会惹上麻烦。无妨,此事我已告知过我师兄——就是永平侯世子,他已准许了。”

在他带着郑瑞郑珍进万州赌场之前,他就收到了自家师兄的传音。

简而言之,就是“砍”!

名义上的老板闻言,同情地看了一眼口不能言,只能拼命挣扎的郑瑞郑珍。

他说呢!这俩人怎么看着脸色苍白,好像要昏过去了,原来如此!

大概是赌钱惹怒了家中的父母兄长,侯府打算借着他们万州赌场的手,严惩这两人了。

反正侯府不缺灵丹妙药,手砍了总能治好,只要这刻骨的疼痛能让他们两个长个记性,那侯府就不亏!

“按规矩,一根手指抵一百两,这两人二十根手指,便有两千两了。若是砍下一条手臂,那是抵三千两,仙长您看……”

“那便他们一人一条手臂,右手日后还要读书写字,就砍左手吧。”

“砍手臂的痛楚非同一般,可要我叫人准备些麻沸散、止疼药之类……”

“用不着,直接砍吧。我会用灵力保他们性命无忧。”

名义上的老板:“得嘞!来人啊,拿刀来,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