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气鼓鼓地走出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差点就撞上一个人。
“瞎了你的狗眼了!”
纪氏平时一般不会这么直冲冲的骂人,那多失她大夫人的风度啊!
但今儿她不是没在老太太这儿讨了好么?
小厨房!
这老不死的要开小厨房!
她这个当家夫人院里还没有小厨房呢!
可她还不能不答应,不然这老不死的就要上外头给宣扬伯府日子过不下去了!
纪氏这不是正憋着一口恶气呢么?
看到这个差点撞上她的,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那女子忙跪地求情,“夫人恕罪,是奴的不是。”
纪氏这才看清,原来这女子,正是碧荷!
可不是刚刚老太太在院子里念了一堆名单,头一个要裁的就是她!
纪氏反而笑了。
“哟!这是要去寻老太太呢?”
说起来,这个碧荷,今年十九岁了,因为她亲娘的关系,深得老太太的信任,在老太太身边,那可算是一等大丫头。
这个年纪的丫头,本该早就放出去嫁人。
前年她一个陪房就看中了碧荷,想娶回去做媳妇,结果这小贱人那是跪在老太太的跟前,哭着说舍不得老太太,想要等到二十岁再考虑嫁人的事儿。
然后这亲事可不就黄了?
但实际上碧荷这小贱人是真舍不得老太太吗?
哈哈哈,当谁不知道,碧荷跟柳姨娘生的老二眉来眼去,也不知道好了多久了呢!
人家哪里是不想早嫁人啊,这是惦记着当半个主子呢!
可笑老家伙,傻乎乎地尽做梦,真以为自己跟前的丫头多忠心啊!
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想明白了,上来就将碧荷头一个撵了。
这碧荷想是在家里得了信儿,巴巴地赶了来求情呢!
可惜啊,要不是她见着那老东西就憋气,这会儿真想返回去看看碧荷这个得意人怎么失意的啊!
碧荷也顾不得多说,赶紧跟纪氏又讨了个饶。
“夫人恕罪,奴有事回老太太。”
她说着就爬起来,快步地朝老太太院里跑去。
纪氏啐了一口,冷笑。
“有事回了老太太,做半个主子可不是好?”
就那讨人嫌的老二,已是订了亲事,原本婚期就在今年。
如果不是老太爷这场丧事,她这个当家夫人还得捏着鼻子给他操办婚事。
这下可好,上来就要守三年丧,要是碧荷大志得逞,那就又多出一个未来的姨娘。
就看那家还乐不乐意把闺女嫁给他!
纪氏这般想着,在老太太那儿的憋屈倒是少了不少。
苏大姨正在几个下人的前呼后拥下,在院子里寻一块地方,好开设小厨房呢。
就见着一个年轻丫头急赤白脸地冲过来了。
“老太太,奴婢再也不敢了,老太太不要赶奴婢走啊!”
焦嬷嬷喝斥道,“碧荷,你这是干什么?你如今年岁也大了,你娘又病了,老太太体恤你家不易,叫放你出去,连身契银都不要,你还想怎地?”
早先碧荷刚来的时候,她念在碧荷她娘是自己的老伙计,可没少帮着带着。
后头碧荷成了老太太的大丫环,把器物这些东西让碧荷管着,算是接手了一部分她手里的活儿,她也没在意,只想着碧荷是有出息了。
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
这丫头呀,她心大了!
以为二爷过来的时候,她涂脂抹粉,跟二爷眉来眼去的,私下里又总往柳姨娘那儿跑,旁人不知道吗?
从前她是看在老太太没准是真的想把二爷记在自己的名下,以后老太太养老还要靠二爷呢,她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口眼,没上老太太跟前告状去。
可老太太这回病重,旁的人起了外心也就算了,她们毕竟也不过是三等丫头或是粗使婆子。
但你碧荷不成啊!
碧荷刚进老太太院里的时候,那瘦巴猴一样的,手上还有冻疮。
杨嬷嬷一口气生了五个,碧荷是个老三,啥都不占,在家里排上不号,吃的穿的都是拾姐姐的,还要干活给弟妹洗尿布。
就这样的小冻猫子,在老太太院里养了七年。
是也长高了,也出落得好看了,也识字会算了,针线厨艺也都来得了。
一等大丫头的月例,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
哦,这般的栽培,你在老太太病重的时候回去伺候你娘?
说句难听话,你娘那货,哪一日不嚎几句这痛那痛?
当然了说是回去伺候亲娘,那还真不一定是真话,也没准是跟着二爷去鬼混了也说不定呢!
总之,这样的白眼狼,虽然一开始她没在名单上写碧荷,但既然老太太都不想看见碧荷了,那她就双手赞成!
碧荷却是直勾勾地望向苏大姨,尤不死心。
“老太太,奴婢也是一心为了老太太啊!”
苏大姨上下打量了碧荷一番。
啧啧啧,还真别说,这年轻小姑娘,长得还真是水灵。
碧荷倒是跟那柳姨娘,不知道哪里还有那么点像。
“碧荷呀,你年纪也大了,如今府里老太爷没了,我这院子里以后就要清静起来了,你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再陪着我这老婆子住在院子里,老婆子也是怪不忍心的。”
“奴婢愿意陪着老太太!奴婢这辈子都不愿意离开老太太!”
苏大姨轻轻摇了摇头。
年轻轻的不学好,这瞎话怎么张嘴就来呢?
明明是想着在自己身边,能给老二做个内应,从原身这边多捞点好处。
反正老二要守孝,既然不能娶亲,也不能纳通房的。
哦,你们俩个看对了眼的想偷偷私会,拿我老太太当大冤种,当电灯泡是吧?
我老太太可不干这傻事!
“碧荷呀,明人不说暗话,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
“我放你出去,你跟旁人怎么着,我老太太管不着,但你要非得呆在我这院里,那就得守我的规矩……不守规矩的下人,可就莫怪我不讲情面了,直接发卖了事。”
碧荷身子一震。
“老太太,奴婢愿意守规矩!”
苏大姨瞥了眼焦嬷嬷,“老焦,你给碧荷说说咱新订的规矩吧。”
“是,老奴这还记着呢!”
焦嬷嬷从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本子,拿出来就开念。
“老太太院里,没有老太太的允许,只要不是这院子里的人,谁也不能进来。”
“守门的没守好门,发卖。”
“这院子里的人,没有老太太的允许,谁也不能出院子,谁要是私下里出去,发卖。”
“这还有呢,没有老太太的允许,谁也不能往院子外头私自传话传物,违反了,发卖。”
焦嬷嬷一条条地念着,只听着满院子都回荡着发卖两个字。
碧荷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她怎么觉得这些规矩,都是专门为她定的呢?
她眼神闪了闪,又鼓起勇气正要开口。
就听着老太太又发话了。
“碧荷,上回二爷到我这儿来跪求那一对前朝的卢窑的花瓶当聘礼,他是怎么知道我小库房里有这一对花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