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时空的刘江河。
刘江河推开闻烟的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想。
电石火花间,所有的举动都是本能。
梧桐树下,那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刻在他的心中。
这是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这是,抢夺他安稳人生的人。
她的生母,他喊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亲手造就这一切悲剧。
可就在她确诊白血病急需配型时,刘江河竟然半分恨意都没有。
已经成年的刘江河扛着家里半壁责任,独自踏上去衡江的火车。
一路费尽波折,他终于找到医学院闻教授的家。
他在树后,站了好久。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刘江河好像能听到屋里的欢笑声。
这也是幸福和美的一家人。
思忖再三,他还是敲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真正的“刘江河”的那一刻,心里仅存的那点不公,烟消云散。
一切都是注定,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就应该在这样书香门第生活。
她不应该被贫瘠荒凉的温县,被那一座座厚重压抑的大山,抹去这这份灵动。
刘江河吞吐开口,说他来自温县。
在刘江河再次抬头的瞬间,他看到跟自己容貌五分相似的大哥。
应该比他大吧,他想。
刘江河得到这个家给的尊重,被客气地请进家里。
这个本该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个占着自己位置的女孩叫闻烟,如果他在,该叫闻言。
她被故意支出去买水果。
刘江河呢,有分寸,在她离开之前,未说半个字。
约莫着人走远后,他才说出实情。
只是,刘江河无法开口叫爸妈。尽管他在来的火车上,思考了很久很久。
可等真正见过面后,他才发现,一切的准备工作,都不如脱口而出的真挚表达。
他脱口而出不加任何思索的称呼,是叔叔阿姨。
对,刘江河的生父生母。
他说了实情,养大他的母亲此刻急需配型,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还没等来结果,就听到闻烟在院里娇气地喊着哥哥。
说她买了好些,提不动,手都快断了。
她似乎真的把他当成远道而来的亲戚,买的那个西瓜,真的很大。
而就在西瓜藏起的袋子后面,还有给他买的冰镇可乐。
刘江河知道,这事不能催。
他是男子汉,这些他承受的住。可她呢,娇养着花一般的女孩儿,一定要慢慢做工作的。
于是,他答应了先在这里住下。
甚至在他主动开口说做dNA检测时,这家里的人,除女孩之外都在摇头。
闻烟被闻陵大哥赶去医院实习,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应该就是医院。
父母都是医生的家庭,子女多半是要学医的。
客厅里只剩下他自己,刘江河环顾四周看了看。书香气很浓,他莫名安心。
老旧的暗格窗户传来窸窣的响动,他回头,便看到闻烟蹦蹦跳跳地出现在视野里,勾着手指让他出去。
心里暖洋洋地他,毫不设防地走了出去。
梧桐树下,树叶摇曳的疏影落在她的裙子上。
三言两语,所有的谜底都被解开。
她真的太聪明了。
或许,是刘江河太笨了。对,就是刘江河太笨了。
家里人瞒的那么紧,还是被刘江河的疏忽大意给破坏了。
可刘江河多么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回温县,去试着配型。
提心吊胆又紧张的他,在她晕倒前,接住了她。
她还那么小,怎么能接受这个晴天霹雳呢。
她那么天真,怎么能在一两句的话里,就接受自己的父母另是他人的噩耗。
刘江河心底悔意很浓,不停地在道歉。
就在他以为这事多半无望时,醒来的闻烟竟然同意了。
她竟然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了这个事实。
闻烟和刘江河,一起坐在去温县的火车上。
闻陵大哥给买的软卧,在车站一再叮嘱俩人,要小心。
刘江河第一次见识到一个女孩如蒲草一般的韧性。虽然她,很娇气,提个西瓜都觉得很累。
回家的路百般曲折,他们下了火车,又坐大巴到县里,然后再坐班车回村里。
在村口下车,还得往里走很远。
刘江河原本想打个车直接回家的,被闻烟摇头否了。
“不用,我能受得住。”
可他明明在她眼中,看到极力的忍耐。
一顿简单的晚餐,刘江河还是叮嘱父亲去买了些肉。
晚饭过后,刘江河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尽量让她少些不适。
他唯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阁楼上有着观看星星的最佳视野,还有自己一直没舍得扔掉的书。
闻烟刚到的那几夜,刘江河都在浅眠。
他知道她半夜睡不着起来看星星,一坐就是半夜。
他也会在她夜里上厕所时,在不远处抽烟陪着她。
配型结果出来,很不理想。
她的,也没成功。
刘江河看她抱歉的眼神,第一次主动抱了抱这个跟自己有着神奇缘分的女孩子。
“没关系,没关系。”
他以为闻烟会在结果出来第二天就回衡江去。
可闻烟没有,她在这个贫瘠的山村里,住了好久。
直到,暑假结束,她要开学。
刘江河知道她有男朋友,也听到他们打电话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着悄悄话。
还有她刻意的隐瞒。
是呀,这样的事,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开口。
面对面都不一定能说清楚的事,更何况还隔着茫茫电话线。
送她去市里的路上,她靠着他的肩膀。
“哥,我走了你怎么办?”
刘江河很喜欢她叫自己哥哥,虽然他的肩上又多了一份责任。
“日子照旧,原来怎么过之后就怎么过。”
在车站检票以前,刘江河看着闻烟,“你回去之后,日子也要照旧。衡江是你的家,温县是我的家。”
行李箱摩挲着不平整的地面,闻烟眼眶湿湿的。
刘江河上前一步,把人扣在怀里。
“我答应你,有空就会去衡江看你,看你们。”
她这时才笑了,在西沉的落日余晖下,拿着车票消失在人流中。
回到家后,她用过的枕头下面,有个很厚的信封。
里面是她留下的钱。厚厚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