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溪原还有些好奇。
师父既然送了帖子,为何这硕大的淮西王府,仍是冷冷清清,好像并未有太多人登门。
直到听见前头的人同大哥开口,她才知道,师父确实没打算热闹,只是有几位老先生出了山,这等难得事,便想着让沈煜白来见一见。
果然是位好师父。
“这三年我未曾约束你,往后,我也不会同之前那般,对你过于严苛。”
谢瑨单手负于身后,看向沈煜白,“尤其你如今已经踏入了朝廷,心思该收该放,自己要能掌控,再不可事事冲动,也莫忘了,你身上还有个世子之位。”
“师父......”
沈煜白眉心拧起,透着焦急,“可是徒儿有何处让师父不满?”
“并无。”
“那师父为何?”
瞧着眼前的男子身如寒松而立,眉眼深邃,强大又镇定,沈煜白心中慌乱一闪而过。
不愿失去这样的师父,也怕自己前些日子被吴魏算计的那一场,惹得师父对他失望,“若能得师父教导,徒儿不怕严苛,也绝不会对师父有任何忤逆!还请师父莫要舍弃徒儿!”
“绝不忤逆?”
谢瑨似想到什么,薄唇轻动,眸中闪过一抹迟疑。
但很快,男人便又是那副沉稳清冷的模样,昳丽眉眼轻拧,似不解道:“本王何时说了要舍弃你?”
“那师父适才说,往后不再同之前那般......”
“你十一二岁唤我师父,旁人不觉如何,如今你已弱冠,与我同朝为官,往后在朝堂上,你也要唤我师父?”
“徒儿......”
“不必多言。”
谢瑨摆了摆手,未再给沈煜白反驳的机会,“今日让你来,是让你见见几位老先生,如今你已入仕,有些东西,便不再是非黑即白,多听听老先生讲学,于你只有益处。”
沈煜白眼中急切并未消散,还想再说,大袖却被谁扯了扯。
他垂眸顺势望去,只见自家妹妹站在他旁侧,对他翻了个白眼,小声道:“笨死了,师父又不是不要你,你老争这个称呼作甚?私下里叫就是了,这么不开窍,可不是被吴魏那日给打傻了吧?”
沈煜白心中的焦急一下就被沈桃溪的打击给冲走了一半。
瞧见自家妹妹那副嫌弃的模样,他动了动唇,下意识便要同她斗嘴。
只是在他开口前,一道目光落了过来。
无人敢去瞧,便也不知最后那目光落到了谁身上。
沈煜白登时闭上了嘴,一旁的沈桃溪也瞬间乖巧了不少,像是被抓到了错处,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谢瑨自然察觉到了两人身上的拘谨,在这座府邸里,他二人确实不同于在外头的随意。
还有小丫头突来的规矩,让人瞧着哭笑不得,虽有趣,但谢瑨却也不想她背着这副面孔过上一日。
“桃溪。”
想罢,谢瑨唤了她一声。
见她乌黑黑的眸子顺势望了过来,澄澈干净,毫无防备,他晃了一瞬的神,袖中的指尖竟有些发紧。
“师父?”
谢瑨回过神,压下眸中悸动,“今日你不必跟在你大哥身侧。”
“那我......”
“府中请了戏班子和杂耍,也安置了其他,若是瞧得无趣,后头还有春景湖色,想如何逛,都随你。”
“只有我一人?”
“嗯,你若想邀赵家姑娘,也随你。”
“那怎么行,这是师父的府邸,我怎会如此不懂规矩。”
谢瑨见她眼中有诧异和欣喜,只打了个转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他心中一软,轻叹道:“我不看规矩,往后在王府,你永远都不必如此。”
沈桃溪行礼的身子微微一怔。
听见这好似无限容忍的叹息之言,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抬头去瞧眼前的人。
还是沈煜白羡慕的摇了摇头,嘀咕了几句,这奇异的感觉才散去。
......
而此时的二皇子府。
二皇子李茂看着妹妹常宁的马车,眸色幽深,不知想到了何处。
父皇给谢瑨赐下府邸一事并不算稀奇,以谢瑨如今身上的功绩,莫说一座府邸,便是再往上走走也是使得。
可谢瑨向来不爱热闹。
今日这样的事,若换成旁人,早已门庭若市,恭贺之人络绎不绝。
偏他冷清的紧,这么多皇子,竟没有一人收到过他的帖子。
“二哥?”
常宁眼见着日头越来越照人,有些不耐。
她今日所有的装扮都是用的最好的物件,再热一些,脸上的妆容怕是回不到最好的模样,她不想再磨蹭。
“二哥再不动身,我便不等了。”
“我若不去,你当你进得了淮西王府?”
李茂眉头一皱,回过神,并未给眼前的妹妹留太多脸面。
“我堂堂常宁公主,母后的嫡出,他谢瑨拒得了我一次,还能拒我第二次?”
“你觉得呢?不若你便试试。”
“二哥!”
常宁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青白之下是隐隐冒头的不忿。
李茂自然瞧了个清楚,但他并未改口。
“听闻谢瑨身侧唯一有过来往的女子便是那沈桃溪,前些时日还将退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样的女子都能停在他身侧,怎的你堂堂公主,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沈桃溪算什么东西?父亲入狱,亲事无门,二哥竟然拿她同我比?”
“你别忘了,她这么闹,父皇都没提及沈家一句不是,沈家的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
李茂冷冷道:“她还能得到谢瑨的看重,而你去一趟淮西王府,还需借着我的由头。”
若是不激一激,他这妹妹大抵还意识不到,沈桃溪即便鲁莽无知,身份上也有能让谢瑨停留的地方。
她若不放在心上,总有一日,连输都寻不到缘由。
只是今日这一趟,他也想了许久。
皇子无一人被邀登门,他贸然前去,许是会落人话柄。
但走这一趟却也有利。
外人并不知他二人私下如何,只知曾经谢瑨在宫中,母后对他,可有过不少关切。
至于真假,那并不重要。
“难不成谢瑨这样的性子,今日还会请着沈桃溪入府?”
常宁声音尖锐了些,帕子攥紧了几分,打断了李茂的思绪。
上次也是她被请进了卫国公府,今日她若还在,那便是真不能小看了这粗鲁不堪的沈桃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