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溪说罢便往赵语枝怀里倒了下去,末了还瞟了一眼恶人先告状的常宁。
见她面上带着不满,噘着嘴似委屈得要哭,沈桃溪掐了自己一把,逼出了眼尾的一抹红。
“我被推了,吓得走不动道,也疼得厉害。”
“你......”
赵语枝这才反应过来。
接着她的身子缓缓往地上倒。
这是要抢了常宁的路,比她先委屈上,即便谢瑨到时会有偏心,责罚也不好太重。
“你什么你,你倒是关心我啊。”
沈桃溪将小脸埋了一半进赵语枝的怀里,小模样确实不输常宁的那一声二哥。
“我......”
“不过刚踩那丫鬟的一下,好像真让我崴了脚。”
听闻她确有不适,赵语枝才回过神,蹙眉看向她的脚踝,只是刚张了张嘴,便听一道质问传来。
“发生了何事?”
“表哥。”
常宁被扶着往前头行了几步,忽然转了神色。
并不是全然的柔弱,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倔意和不服输,确实符合她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
“我在此处与沈三姑娘遇上,表哥的徒弟,我自然是要认真对待,只是丫鬟一时不察,伤到了沈三姑娘,是常宁的不是。”
没有想象中的恶人先告状,沈桃溪眉头轻蹙,转头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公主微微抬起下巴,眸中确有委屈,偏又是一副隐忍大度的模样,话中尽是自责。
倒是小看她了,沈桃溪眯了眯眸子。
丫鬟推成了,她沈桃溪便会滚成今日的笑话,丫鬟没推成,常宁此刻的低头,懂事又不会失了身份,且这倔强之下,还有一抹姑娘家的娇俏。
反倒衬得倒在赵语枝怀里的她装模作样。
明摆着对她的算计,不算大事,甚至即便丫鬟推成了,也不过只是让她被人笑上几句,都不值一提。
可偏偏这样的小事,却足以表明,常宁不喜她,且不是因着赵语枝。
沈桃溪有些疑惑。
不明白这样的心思为何会落到她身上,也不知谢瑨会不会因此愈加看重常宁,来责备她的不懂事。
正想着,眼前忽然一暗。
还扶着她的赵语枝抖了抖身子,作势便要往后退。
一声叹息落入耳中。
沈桃溪看着谢瑨靠近,甚至近到还能瞧清他微闪的眼睫,她整个人愣在原地,连赵语枝因着本能的退远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便是天旋地转,众目睽睽之下,谢瑨竟然就这样将她抱了起来。
“为何不开口?伤了脚?”
沈桃溪耳畔嗡嗡作响,自谢瑨靠近开始,已经彻底听不见旁侧的声音。
她甚至都忘了为何要停在此处与常宁打交道。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谢瑨疯了。
见她如失魂一般,好像还受到了惊吓,谢瑨眸色暗了几分,对向常宁的神态也更冷了一些。
“丫鬟既是如此无用,那便拖下去发卖了。”
“王爷饶命!”
丫鬟哆嗦着身子从地上爬起,眸中惊慌无措。
见面前的王爷如吃人罗刹,仿若下一瞬便会要了她的命,她哭着转身,爬向旁侧的常宁,“公主,求公主救救奴婢,奴婢也是因着......”
“大胆!”
常宁另一侧的宫女上前,一巴掌便将这丫鬟接下来的话打了回去。
“跟了公主这么久,竟还不知公主最是看重规矩!今日惊了沈家姑娘,你还敢求饶,不知悔改,莫不是忘了这些年公主是如何对你的?”
丫鬟一听,想起这两年得了不少好处的家中,顿时闭上了嘴,只绝望地瘫倒在地。
她甚至都想不明白,以前那些个实打实的害人之事都能平息,今日这人都未推到,摔倒的也明明是她自己,竟落了个回不了头的境地。
谢瑨没有心思看这场戏,他垂眸看了看晃神的小姑娘,察觉到她紧绷的身子,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胆子这么小,传闻果然不可尽信。”
回应他的只有常宁的一声表哥。
见他垂眸又是柔色,常宁惊得指甲都快要扣进手心。
不敢相信在她眼中从不和任何人亲近的谢瑨,此刻竟抱起了这个装模作样的沈桃溪,百般仔细。
更不敢相信,为了她,谢瑨竟然要动宫里头的丫鬟,动她的人。
“表哥,你可知你眼下在做什么?”
常宁的目光死死盯着谢瑨抱住沈桃溪的手,声音还有些颤抖,装出的大度彻底没了踪影,眸中也尽数被妒意填满。
“她是你的徒弟,是沈家才退过婚,被人耻笑的沈桃溪!表哥你竟然要护着一个旁人都不要的臭丫头,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
言外之意,谢瑨如此,便是天下不容,大逆不道。
可谢瑨哪会在意这些。
他眉心拧了拧,提起的步子微顿,面色冷峻,“公主出言无状,今日还敢在本王府邸寻事,看来适才二皇子所提及皇后娘娘的关切,大抵也只是笑言。”
“表哥......”
“不是的,表哥!”
二皇子李茂一扫平日沉稳,上前一步,慌忙解释,“常宁如何敢在表哥的府邸闹事,这其中定是误会!”
“本王只看眼前之事。”
“常宁确实有不妥之处。”
李茂赶忙点头。
他其实不明白,为何这么件小事,会让谢瑨彻底翻脸不认人。
明明适才他二人在前院,眼前这位逐渐放下了防备,隐约露出了对他提议感兴趣的模样。
可这些不过一转眼,就被常宁毁了个干净。
“常宁定是一时心急,担忧沈三姑娘的伤势,这才失了分寸,不若适才瞧见表哥,常宁不会这般愧疚。”
“愧疚?”
谢瑨掀眸一扫,漆黑的瞳仁凌厉又锋锐,“本王的徒弟,即便是公主也说不得,石青,送客!”
这便是彻底翻了脸。
李茂心中一惊。
他的目的便是拉拢谢瑨,一次不行便多几次,一定不能让其他皇子抢了先,可眼下只是这么件小事,竟彻底堵了他的路。
他心中虽有不满,但更多的却是不甘。
“沈姑娘是表哥的徒弟,常宁也不过是关心表哥,一时口无遮拦,还有母后......”
“今日之事,本王自会亲自进宫禀报陛下。”
停了停,谢瑨幽冷目光落到一脸愤懑的常宁身上,薄唇轻动,带着警告:“本王同公主毫无旧情可言,公主若再对本王的徒弟动心思,下一次,便不会再是这样的收场。”
“还有,皇后娘娘的提议,二皇子往后也不必再提。”
走远后,谢瑨冷意逐渐消散,垂眸看着不知是不是被吓傻的沈桃溪,忽而一声轻笑。
“这点出息,替你撑个腰,便能让你吓成这样?”
“那,那师父,可以放徒儿下来了吗?”
沈桃溪终于开了口,目光躲闪,磕磕巴巴。
被打横抱起的姑娘在谢瑨的怀中显得娇娇小小,赵语枝跟在后头,抬眸一瞧,竟是有些恍惚。
不知是被日头照了眼,还是被眼前这莫名如同画卷一般的春色,迷去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