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沈桃溪停下,谢瑨的马车便也只得跟着停了下来。
隔着些许距离,但鹰卫还是瞧见了那名为救老婆婆的少年,此刻正局促地将人扶起,站在沈家三姑娘跟前,像是在解释着什么。
“主子,有人拦下了沈三姑娘的马车。”
探了消息的鹰卫回来,低头禀报:“是一位卖菜的婆子突然崴了脚倒在路中,一位年轻书生怕其受伤,便挡在了跟前,眼下沈三姑娘下了马车,正在和那位书生说话。”
“书生?”
谢瑨眸光暗了下来,懒散散去。
“是,属下瞧见了他散落在地上的书册,沈三姑娘好似有些感兴趣,正在询问他的情况,没有让其离开的意思。”
察觉到面前的人气息冷了下来,鹰卫没敢再开口。
那书生瞧着虽身板瘦弱,但模样生的周正,说话间又是彬彬有礼,分寸拿捏得当。
不过几句,便让原本好像藏着事的沈三姑娘弯起了眉。
“马车都让人特意挪开,看来她对那书生,确实是感兴趣。”
谢瑨长眸眯了眯,目光落到前方,冷冷吐出几个字。
鹰卫不知自家主子何意,只见话音落下后,男人修长的手落在车帘上,抬手一掀便行出了马车。
......
“这书册这般厚重,想来公子该是学识渊博满腹经纶,只是公子瞧着,还未及弱冠吧?”
沈桃溪正同眼前的少年说着话,忽觉身后一阵凉意袭来。
原本的悉索声停下,两侧逐渐安静,只有街上偶尔行过的路人声响。
她并未在意,只笑眯眯地看着前头的少年,等着他回应。
许久,那捡起书册的少年便点了点头,不敢看她,半垂着眸子,“在下今年十六,只读过几本书,万万称不上学识渊博。”
“公子才十六,竟能看得下这样厚重的书册?”
沈桃溪捂着唇满眼惊讶,一双弯起的水眸仿若坠入了漫天的星子,“真是厉害,不知公子在哪家书院?我家中也有在书院的兄长,说不准还识得公子呢!”
“在下家中贫困,姑娘兄长,怎,怎么可能识得在下。”
那股冷意逼近,少年的声音突然忐忑了起来,说话时也有了些结巴。
沈桃溪歪了歪头,不知眼前的人为何突然便变得这般胆小谨慎。
“公子怕什么,我即便知晓公子在哪家书院,也断不会上门寻人的,公子放心,还有适才公子说自己家中贫困,我这人最是大方,若有能帮到......”
一阵轻咳声传来,压住了沈桃溪后头要说的话。
她眉心动了动,转头看向发出响动的人,这一瞧,便让她倒吸了口冷气。
“师,师父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如何见得到你当众将人拦下的场景?”
谢瑨语气低沉,有一股莫名的阴凉之感,“怎么,对年轻书生,很感兴趣?”
沈桃溪下意识点了点头。
可下一瞬,她便在谢瑨冷下来的神色下扯出一抹笑,摆手道:“师父误会了,我的马车适才差点撞到这位书生,我好歹也是沈家姑娘,自然做不出那不管不顾的狠心事!”
“差点撞到,便要将人年纪学识家中情形问得如此清楚?”
谢瑨漆黑的眸子幽深如墨,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动,话语好似带着轻笑戏谑,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子冷厉之色。
沈桃溪心里发怵,不知为何,莫名想到话本子里捉奸时被抓了个正着的场景,喉间咽了咽。
“顺口,顺口就问了。”
谢瑨将她的忐忑看在眼里。
那双受到惊吓却又带着琢磨的杏眸莹润着水光,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好似怕他,又好似在怨他。
谢瑨喉间发紧,压下心中那团躁意,越过她,往前行了几步。
“惊鸿书院?”男人目光扫过书生手里还沾了些灰的书册,眸色又深了几分。
“回大人,在下确实是惊鸿书院的学生。”
“嗯,能看到这册子,确实是有点本事。”
谢瑨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旋即唤了鹰卫上前,“护送这位公子回书院,再替他好生查看一番,伤着,可不行。”
少年听罢赶忙拒绝,语带急切,“在下并未因马车受伤,自己回去便可,不敢劳烦大人。”
“我这小妹平日里虽玩闹惯了,但心性良善,若就这样让公子离开,等回头,怕是会过意不去。”
谢瑨开口,语气似有漫不经心,可落到耳中却又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压迫。
那少年有些惊讶,一时竟大了些胆子,忍不住抬头望了过去。
“大人,是这位姑娘的兄长?”
“算是。”
谢瑨勾唇,“总归是,能唤得一声哥哥的身份。”
沈桃溪早已因谢瑨这一声哥哥惊在原地,并未听清两人后头的话,甚至连那少年何时离开都未曾发觉。
直到眼前有阴影落下,一抹算得上熟悉的冷竹香在鼻尖弥漫。
“师父适才......”
“怎么,唤不得?”
谢瑨垂眸看她,忽然想起适才她笑得灿烂的模样,熄了的冷意又有冒出的迹象。
“你没叫这声师父之前,唤的不是一声哥哥?”
“那也是小时候,”沈桃溪有些急,脸颊也随之有些温热,“如今在外人面前,师父怎能这般开口?”
“你也知晓在外人跟前要收敛,适才你那刻意讨好,笑比哭还吓人的样子,可要本王给你做幅画?”
“刻意讨好?笑比哭还吓人?”
沈桃溪睁大了眼。
这么明显?
可她明明只是普通的示好才是。
“不可能,师父少诓我!”
“先上马车。”
见她一脸不平,谢瑨压下心思转身,“若还发愣,往后你自己去书院里打听消息。”
“师父怎么知道......”
“上后头那辆。”
没等她惊讶,谢瑨侧头开口:“你沈家的马车不必跟着。”
原本还想去瞧瞧丽娘的沈桃溪瞬间便老实了下来。
小心跟在谢瑨身后,趁人不注意,一溜烟便上了那辆看似不起眼,实则内里极其舒适的马车。
还是那股让人安心的味道,还有每每都会放在她身后的软垫。
......
刚一坐下,马车便动了起来。
只是停了许久再动,大马似乎有些不耐,蹄子晃了晃,往前一冲,便让马车直直撞向石墩。
车夫拉紧绳索避开。
沈桃溪好奇掀开车帘,下一瞬,身子便跟着马车一歪。
直到快要撞到车壁,腰间忽然一紧,一只温热而有力的胳膊将她环住。
沈桃溪一惊,一颗心猛然跳起,转头便撞到了谢瑨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