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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一间包厢前停下脚步,黑眼镜推开大门,对着池瑜做了一个“里面请”的手势。

“池老板,你在外面忙活了老半天,估计也累了吧?现在天太晚,估计你也吃不下什么大餐,但随便拿些点心垫垫肚子还是可以的。”

黑眼镜指着桌面上的两碟糕点,其中一碟的摆盘缺了一块儿,一看就是被人动过了。

“说起来这里的点心味道倒是不错,和我小时候吃过的差不多,感觉还怪怀念的,就是端上来的分量少了点,我当时心里还惦记着池老板你没来,多少有点儿放不开手脚。”

池瑜选了个对门的位置入座,那盘还保持着完好状态的点心碟子和倒好的茶水紧跟着就被黑眼镜一同摆到了他的面前。

黑眼镜顺势在池瑜身旁坐定,笑着看他:“尝尝?”

池瑜看着那些东西,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按了一下传呼机,随后对黑眼镜说道:“你如果喜欢,就让他们多上一些,解雨臣提前打过招呼了,这家店现在只会为我们两个人服务。”

黑眼镜悠悠摇了摇头,“池老板,你还真是比我还不见外。”

“见外?我现在可不符合这个标准。”池瑜说,“我和解雨臣有协议,只要是经由我手帮忙收回的产业,百分之五的股权都会转让给我——这家店是连锁的,我现在也是股东之一。”

“现在事情还没完全结束,所以我要纠正你一下,准股东。”

黑眼镜说着,笑了一下,摸了摸下巴,显得有些遗憾,“没想到居然是股份啊……我本来还以为这趟活下来,我已经够赚了,结果居然还是池老板你更胜一筹,看来我们的雇主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

作为最终的得益者,池瑜倒是没什么额外的心理波动,“就算解雨臣不找我,再过个三四年,最多不超过五年,他自己就能把这些东西都捏在手里。”

“如果是我,我不会为了争一时,而选择付出这么多本不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急什么。”

池瑜总结道:“不过无论怎样,我是这场纷争的受益人,所以这种好事多来点也不错。”

黑眼镜看着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倒是多少能猜到解雨臣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动手。”

池瑜歪了歪头:“为什么?”

黑眼镜拉长了语调:“小孩儿嘛……自然都是年轻气盛的,池老板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出现在他身边,还这么好说话,他要是能忍着不来找你当帮手,那才是有问题呢。”

“年轻气盛?”池瑜顺着黑眼镜的话想了一下,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嗯,是有点。”

于是黑眼镜就坐在池瑜旁边开始笑,明明是他自己起的头,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池瑜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任由黑眼镜在那边笑得花枝乱颤。

“笑够了?”

“笑够了。”黑眼镜说着,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虽然解家的那些产业分红很让人眼馋,但如果你拿了股份,才是真的被解雨臣绑到他的船上去了。你没有选择拒绝,为什么?”

池瑜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开始说起了解家的拍卖行。

“解家在北京经营了一家拍卖公司,市面上大部分的古董珍奇都是通过它流通起来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意,只要涉及到大额的资金,都没办法越过它,可以说是垄断也不为过。”

“解家人对这一块儿的生意看得比他们自己的命还重,哪怕解雨臣作为解家明面上的当家人这么多年,也依然没能把这家公司彻底收拢到自己手里去。”

池瑜说到这里,黑眼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倒吸一口凉气,确认道:“也是百分之五?”

“没错。”池瑜点了点头。

黑眼镜顿时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半晌,发出一声莫名的感叹:“玩真大啊……”

感叹完,他又看向池瑜:“既然你都说了那些解家人把拍卖行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那么肯定是不能被你们轻易得手的。所以池老板,这次你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决策出来?”

没想到池瑜却对他摇摇头:“这次不是我,大部分都是解雨臣自己做的,我只负责了最后一部分。”

黑眼镜发出一声略带疑惑的短促哼声。

“解雨臣从几年前就在筹划这件事,只是一直没能找到一举拿下他们的合适时机。”池瑜说,“他能做的只有制衡,比如开创一个新的概念——藏宝于民,并用基金的形式管理那个完全由他掌控的俱乐部。”

“当第一个市场缺口被撬开,后面的步骤就变得简单起来了,所以我才说解雨臣是个很聪明的人。”

黑眼镜“唔”了一声,没有对解雨臣的那些所作所为做出评价,反而在那边叹了口气,问他:“池老板,你怎么对解雨臣的评价这么高,都没见你这么夸过我。”

池瑜看着他,“你每做完一件事都要来找我讨赏,我夸你夸的还少了?”

黑眼镜就笑:“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黑眼镜坐直了身体,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该死的敲门声,紧随其后的是池瑜平淡的“请进”发言。

看着那个眼熟的伙计举着盛满了各式各样点心的托盘走进来,黑眼镜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往后一瘫。

伙计将点心摆好,拿着已经空出来的托盘,对池瑜微笑道:“池先生,因为您没具体指明需要什么类型的点心,所以后厨那边就都给您准备了一份,如果您觉得哪样吃着不错,随时可以通过传呼机吩咐我们再给您送些过来。”

黑眼镜看了看那伙计,又瞧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餐点。

“合着我的份额就只有先前送来的那两碟糕点。”黑眼镜指着那些点心,笑着说道,“怎么现在到了池老板这儿,就变成满桌子就是了?你们家老板还区别对待呢。”

伙计看着黑眼镜,笑得礼貌:“齐先生一起来,自然也是有的。只是那白案师傅贵人事忙,您之前到的时候,才刚被我们从隔壁店里请过来,费时的糕点暂时做不成,又怕您等急了,只能先拿两碟简单的给您垫垫肚子。”

“您瞧,现在师傅把糕点都做出来了,我这不就顺道都给您二位送过来了,哪里会是什么区别对待呢?”

“行,你算是个会说话的。”黑眼镜笑得欢快:“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我们这边的事情都顺利结束了,他大可以放心去做那些他想做的事。”

“我知道了。”

解雨臣放下电话。

他坐在书房里,身边围绕着三台不同的座机,随着这通来电被他挂断,又有其它通话被不断打进来,在那里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如果将这个正在被有条不紊进行的计划比作人,那么解雨臣无疑就是其中的心脏部分——他坐在这个不大的书房里,一道门就将他与外界隔绝,但任何程序都离不开他的指挥。

那些命令通过解雨臣手边的电话被送往各地,看不见的疆域在虚拟版图上逐渐扩张,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解家,到北京城,再到整个中国。

随着时间流逝,鼻尖萦绕的血腥气不再浓郁,解雨臣结束了最后一通电话,站起身,走到窗边,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身体,将深色的窗帘拉开。

天边暮色将尽,雨水将一直以来笼罩着解家老宅的阴霾冲刷干净,待到拂晓,这里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解雨臣看着窗外的景色,长舒一口气。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