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马村今日有喜事。
村东头的田家,给家里的老大娶亲。
院中垒起了简易灶台,搭起了棚子。
一大清早,村里的妇人便聚到了田家,帮着打打下手,干点杂活。
干活之前,先看看新房。
一夜不见,田家院子已经大变样。
原本堆在院中的杂物,全都收了起来。
墙角的鸡笼子,如今空空如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院中几间破屋,有一间明显经过翻新——屋顶上换了新茅草,门窗也重新上了漆,就连窗户上也糊了新窗纸。
屋里,墙上刷了白灰,床上铺着新做的铺盖。
家具不多,但该有的都有,桌椅箱笼明显是新打的。
总之一句话,田家的这场喜事,出了血本。
院子里,妇人们一边干活,一边讨论田家的这场喜事。
“我算的准没错,田家这场喜事,花了不少银子,光瞧瞧那新房,那打得新家具,就得花不少!”一位蒙着蓝头巾的妇人,说得言之凿凿。
插着银簪子的妇人不信,“给了吴家彩礼,田家还能有银子?”
“那咋没呢?”蓝头巾抬头看看,见附近没有田家人,掰着手指开始替田家算账,“年前订的亲,到年底才成亲,一年时间,田家怎么都能攒点银子出来。”
“对对对,”有人支持她,“我听说田家姑爷替田大郎在镇上寻摸了个差事,一个月少说也能拿个几百文钱。”
“几百文?娘哎,那一年下来,不得攒好几两?”
“哟,怪不得敢娶吴家那闺女。”
吴家那闺女以颜色好,彩礼高,在过马村出了名。
自她过了十五,不少人家相中了她的样貌,去吴家提过亲。
结果吴家要得彩礼太高,足足一百两银子。
这个彩礼数,直接劝退了来提亲的人家。
一百两?
疯了吧,他们若有一百两,就去镇上娶个镇上识文断字的闺女,还用得着娶个村里的农户女?
嘁,要这么高的彩礼,他们倒要瞧瞧,吴家这闺女最后嫁到谁家!
转眼两年过去。
吴家闺女已十七岁,亲事仍未定下。
村里闲言碎语不少,眼看吴家闺女就要蹉跎成个老姑娘砸在手中,没承想,吴家突然和田家订了亲。
且彩礼只要十两银。
消息传出,曾去吴家提过亲的人家,扼腕不已。
早知一百两彩礼能降到十两,那他们就和田家一样,死皮赖脸,缠上两年,说不准吴家姑娘就到了自个家。
现如今,悔之晚矣。
转眼间,田家大郎和吴家闺女就到了成亲的日子。
“说真的,咱们过马村,田家大郎算出息的小辈,吴家姑娘也算出挑的闺女,这两人郎才女貌,也算般配……”
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此话引得众人附和。
“可不,我记得,俩人小的时候还常在一起玩,大了倒没见凑一起……前几年,吴家给闺女挑夫家,我还提了一颗心……”
妇人纷纷笑话说话的妇人。
“你提什么心?”
说话的妇人也笑,“我提什么心?我替田家大郎提心!多般配的一对,若是错过了,多可惜?”
“这下子你可放心了吧?两人要成亲了呢!”
妇人们笑成一团。
人群里,有个明显不高兴的干瘦妇人,小声反驳。
“嘁,般配顶个屁用!”
见众人朝她看来,干瘦妇人越发说得起劲。
“田家大郎还是年轻,喜欢那颜色好的……大家都是过来人,这颜色好有什么用?灭了灯,都一个样!”
“过个三五年生了孩子,颜色再好,鲜花也得变牛粪!”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妇人们纷纷侧目。
“哎哎哎,田家大喜的日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哟,你不知道呀,胡嫂子相中过田家大郎,想和田家结亲,结果田家没相中她家闺女,和吴家结了亲,她可不得酸吗?”
有人知道内情,毫不留情揭了出来。
干瘦的胡嫂子涨红了脸,“胡说八道,谁想和田家结亲?没那回事!”
她色厉内荏道,“你们少胡咧咧,败坏我闺女名声……”
话未说完,被人打断。
“嘘!都闭嘴,田家嫂子出来了!”
果真,田嫂子匆匆忙忙,从屋里出来,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干活的妇人纷纷闭嘴,埋头装出忙碌的样子。
田嫂子没心思理会村里来帮忙的妇人,她匆匆忙忙向门外迎去。
方才,当家的让人回来喊她,说她娘家来客了。
娘家?
她娘家早已无人,谁会来?
满腹疑惑的田嫂子刚出大门,就看到自家男人引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客人朝家这边走来。
身后跟着方才一起出去逮坏人的村民。
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到了人群中间,那几个衣着光鲜的客人身上。
当先是一身红衣,貌美如花的女子,年约二十如许。
在她身侧,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眉眼弯弯,讨喜得很。
两人身后,跟了个一身黑衣的高个男子。
田嫂子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那男子长得挺俊,就是一张脸挺冷。
黑衣男子身旁,跟着个裹着大氅的年轻男子,长得也不错,就是有点瘦弱,看着就有不足之症。
目光继续左移,田嫂子一声“哎哟”,脱口而出。
她被吓到了。
那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长得好凶。
就这打量的功夫,田江已经带着细雨几人到了门口。
见自家媳妇一副傻愣愣,看着几人不敢相信的样子,田江忙开口,“大郎他娘,你是欢喜傻了?你娘家来客了,还不快快迎进去?”
田嫂子张着嘴,整个人愣愣的。
她娘家来客?
这里头,哪一个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