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这傻小子要作怪!
章雪鸣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羽挡住眼底泛起的笑意。
方才她“瞧见”宫子羽莫名其妙忸怩作态,再次在宫远徵面前表现出对她的在意。
宫远徵来回扫视她和宫子羽,表情变来变去,一时疑惑一时嘲讽一时了然一时生气的,姿势也从双手抱臂变成了双手叉腰,到最后直接瞪圆了眼睛望着她咬牙切齿。
章雪鸣就知道,宫尚角家这个见识不多的傻弟弟真被宫子羽那个白切黑族兄的小动作诓骗住了,顺着人家的意进了人家设的套了。
只不过,正合她心意!
“公子慎言!”章雪鸣眉头微蹙,低声说道。
她并不抬头去看故意跟她贴得很近、明显没意识到男女有别的宫远徵,后退一步,作势要同他拉开距离。
这个小傻子果然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进了一步,还得意地微微晃了下脑袋,弄得一头的小铃铛叮叮当当乱响:“说得这么义正词严,你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思,羞于见人了吧?可惜少主不在这里,你能吸引到的也不过是喜欢流连青楼的宫~子~羽~”
要不是章雪鸣演技刷到了六级,表情管理功力够强,差点被这块一个劲儿地往她嘴里蹦的“小肥肉”给逗笑了。
章雪鸣自决定进宫门修炼起,就一直在琢磨与宫远徵交好的法子,绝版医书和毒蛊相关的珍贵书籍都准备了不少。
只是在宫门这种十年前差点被无锋灭门,防无锋防得十个人里就有九个罹患被害妄想症的地方,章雪鸣刻意交好医毒双绝的徵宫之主,还能用“搞好叔嫂关系”的理由来解释,可总从宫远徵手里拿剧毒药物要怎么解释?
什么,为了修炼?
用毒来修炼的能是什么正道功法,怕不会修左了性子,修出一身毒血蛇蝎心肠邪魔手段吧?
不可不防、不可不防!
什么,不是毒功,只是可以化毒为内力?
嘿,这不巧了吗?
这功法如此独特,一看就是专门为长久居住在宫门这种环境里的人创造出来的,必定与宫门渊源颇深,姑娘是从何处得来,为何还不物归原主?
速速交出,留你全尸!
诸如此类,blabla……
正所谓“深渊有底,人心难测”,章雪鸣可没兴趣多一段因为功法泄露遭遇贪婪者围攻,不得不将其屠家灭门以绝后患的经历。
原本想着蜗居角宫一隅,借“宫尚角的未婚妻”这个身份跟宫远徵打好关系,适时露两手她在医术毒术上的本事,让宫远徵主动邀她去徵宫交流研发药物,到时候她来个以身试毒先蹭一波,解毒又能再白嫖一波,美滋滋。
但,这种好事也不可能经常有。
嫂子和小叔子关系再和睦,也要注意避嫌的。
郑南衣的名声也是名声,她人再蠢、宫门再封闭,也不是能随便糟蹋她名声的理由。
好在现在章雪鸣不用愁了。
宫尚角那个蜂窝煤精不在,青涩莽撞的宫远徵自己撞上来,还头铁地一撞再撞,她不顺水推舟碰个瓷,给自己换个名头换个住处,真是睡到半夜都得坐起来给自己两巴掌。
亏心?
机会摆在面前不抓住,那才该亏心!
“公子莫要空口白牙污蔑人!”章雪鸣抿了抿唇,一脸不快地又退一步,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不叫他看见她的脸。
王牌要找好时机打出来,才能震撼人心,一举定乾坤。
“男女有别,公子莫要失了分寸!”
“污蔑?男女有别?分寸?”宫远徵嗤笑。
以为她真是心虚了,愈发得意,图方便把手里的红盖头往腰带上一别,叉着腰,上半身微微前倾,那双瞳孔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恶意,天真又残忍:“那你说说我哪里污蔑你了?是你没有巴巴地跟着宫子羽,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还是你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把他那样的浪荡子夸上天?对了,我还未及冠,你倒是跟我讲究男女有别,让我不要失了分寸。那你跟宫子羽呢?你和他就不用理会男女有别,不用注意分寸了?”
故意拉近双方的身体距离,借身高和眼帘半垂加重压迫感,用尖锐的言辞歪曲、质疑对方的某种行为,是宫远徵从他哥宫尚角身上学来的,能有效扰乱对方心境、打乱对方节奏的方法。
不管对方反驳还是解释,都会落入他的圈套,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种方法,宫远徵还是头一回对初次见面的人用,还是他哥这回临离开宫门前再三叮嘱他,让他有空帮忙照看的人。
宫远徵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心火冒。
向下的视线划过章雪鸣光洁的额头、浓长的睫羽、高挺的鼻梁……
切!
不就是皮肤白点吗?
不就是武功高点吗?
不就是有个跟他哥交情深的父亲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值得他哥在他面前提那么几回!
最爱哥哥、最讨厌有人跟他抢哥哥的少年郎气哼哼地鼓起了脸颊,把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吭声的宫子羽忘在了脑后,一门心思要逼他眼里的坏女人露出真面目,好等哥哥回来跟哥哥告状。
章雪鸣再次后退一步。
这次,宫远徵没有再跟过去,只双手抱臂,冷下脸来:“说话!你跟宫子羽不是挺能说的?怎么……”
话音断在了章雪鸣抬头的瞬间。
高楼上投下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
皮肤雪白,在光里泛着如羊脂白玉般温润的微光。
精致的五官似名匠一刀一划用心雕琢而成,一双眼睛尤其出彩。
那双眼睛眼角内勾,眼尾尖尖。一眼瞥过来,冷艳又妩媚,慵懒又魅惑。
一旦眸光凝注某处之时,便显出无限深情。
灯光照耀下,少女如天仙临世。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光华耀目,如同一株等人采撷的绝世奇花。
那是十七岁的少年天才从未见过的绝色。
是梦幻的、能让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的、本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