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空我做给你看,很简单的。像小桔灯和南瓜灯,只要有桔子和南瓜就能做,纸灯笼的话,用厚一些的纸剪出形状来就行。只是这些都保存不了太长时间,图个乐呵。”章雪鸣嘴里说着话,手下不停,两刻钟不到就编出来个长筒形只有底没有盖的小筐子。
“大家小姐还学这个?”宫远徵拿起那个虽然不像灯笼却十分精致的竹编小筐翻来覆去地看,难以置信。
“家里人开明,我感兴趣的,只要不太离谱,都会让我试一下。我学得有点杂。”章雪鸣着手编顶盖,“我又不是一直待在家里,出去游历的时候,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上哪门手艺,技多不压身。”
她做事的时候不爱说话。宫远徵发现了这一点,便也不再打扰她,只是放下了手里的形状奇怪的架子,默默看着她灵巧的手指在篾片间翻飞,低头看看自己的,羡慕得不行。
等她把做好的带提手的半圆顶盖扣放到一旁,问他要了截蜡烛卡进筐底特意留出的卡口里,点着蜡烛,把半圆顶盖盖上,随手加了几个小卡子将顶盖和小竹筐连接好,提起来转着看了一回。
还行,淡黄色看起来还有点小清新。
章雪鸣瞥眼看着这盏蘑菇提灯移不开眼的宫远徵,笑眯眯地递过去:“来,可以提着照明,也可以放在床头当台灯使。”
“送我的?”宫远徵赶紧接过去,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跟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但是这是礼物,光这点就能让他很开心。
“对,送你的小蘑菇灯。”章雪鸣笑着站起来拍拍衣服,“现在提上它送我回去,等我好好琢磨下你那种灯怎么做,明天晚上我们再来试着做。”
为了防风,竹编留的缝隙不算大,只能算个玩具。宫远徵却像得着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一只手牵着章雪鸣,目光不住往提灯上瞄,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许是有了明晚的约定,他没有再磨蹭,高高兴兴把人送到小殿门口,互道晚安,又说好第二天早上见面的时间,提着灯把徵宫走了个遍,确定巡逻的侍卫们和值夜的暗卫们都看见了,才美滋滋回去睡觉了。
……
由于头天章雪鸣提供了简便的晨露采集法,明显是不想宫远徵每天早起跑去林子里吃寒气,机灵的素蓉回来就把事情告诉了彤嬷嬷。
彤嬷嬷跟张管事一沟通,两边都衷心希望主子们相处和睦,让徵宫的生存环境和工作氛围越来越好。张管事就安排人手晚上出去徵宫附近的树林里挂上蒙了纱布的小竹筒。
翌日宫远徵来小殿同章雪鸣吃早饭的时候,才惊讶地听素蓉说徵宫负责这项工作的下人已经回来了,共得了八罐晨露,正在外头等他指示将晨露送到何处放置。
“送到偏殿茶室。”宫远徵说。他有点茫然地看向正往他面前的碟子里夹酱肉包的章雪鸣:“那我以后都不用起那么早了?”
“对啊,你翻年才十八岁,不睡饱了怎么长个儿。”章雪鸣又给他打了碗山药粥。
“我个子已经很高了!”他不服气地反驳。
“看看羽宫宫子羽和他哥的身高,再看看你和你哥。你和你哥就是吃得少睡得少,干活还比别人多,才会在身高上矮人家一大截。你哥快而立之年了,长高没希望了,只能指望你这两年好好补补,往上再蹿蹿,不然跟人家羽宫的说话都得抬着头,脖子不累?”
一提宫子羽,宫远徵就瘪瘪嘴,埋头干饭不说话了。
……
角宫正殿内,宫尚角一夜没睡,还提前去演武场练了刀,就等着那两个小的过来,打算让他们去羽宫“看看”老执刃和雾姬夫人。
当然,主力是章雪鸣。
宫尚角一直觉得这个家伙察言观色的本事高到吓人的地步,近乎窥探人心。
他初时很是忌惮过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她并没有利用这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武力上又强不过她,在宫门外很多地方还需要她援手。信任度提高之后,他偶尔只有羞恼时会刺她一两句,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何况章雪鸣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交易,动不动就来薅他羊毛,嘴上也不饶人,但做事从不含糊,这两年着实帮了他不少。她待人真不真心,他自忖不会看走眼,事情交给她,他才能放心。
听到门口传来金复问好的声音,他赶紧在书案后正襟危坐,就见章雪鸣和宫远徵一前一后进来了。
两个人今天都穿了浅色衣装,显得青春活泼,十分登对。
“哥哥/宫二先生。”
两个人朝他行了礼,宫远徵把章雪鸣交给他的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到了书案上,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哥哥今天一起去练刀吗?昭昭昨天夸我了。我想请哥哥看看我的刀法有没有进步。”
你认真的吗?宫尚角不敢相信地看向章雪鸣。
章雪鸣垂眸浅笑,只当没看见。不然她能怎么办?小郎君已经很努力了,用不着打压教育。
“我今天醒得早,已经从演武场回来了。”宫尚角语气平静,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一茬:“你们来的正好。晚点去趟羽宫,给两位‘长辈’把个脉,也好叫我放心。”
“长辈”和“放心”两个词都加重了一点语气,章雪鸣会意,眨了下眼睛。
宫远徵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一听就急了:“哥,雾姬夫人是无……”
“住口!没有确凿证据,不得妄下断言。”宫尚角喝止他,看他一脸不服气,怕他到时候闹幺蛾子拖章雪鸣的后腿,便语重心长地哄他:“叫你去你就去,你不愿意就当陪昭昭去。她新入宫门,理应上各宫拜访长辈,哪怕长辈不见,礼数也要尽到。”
宫尚角又转向章雪鸣:“按你以往的规矩,昨日下午我就派人帮你递了帖子过去,羽宫回复说今日辰时后都有时间接待。礼物已经备好,一会儿你们去的时候带上。
听说雾姬夫人这次的病有些重。虽然锦衣玉食十年,但年轻时吃的苦太多,一直没能补回来,只怕这回是老病发了,但愿不是寿数将尽……毕竟要过年了,挂白不好。”
章雪鸣红唇微弯,笑得天真又残忍:“还是宫二先生想得周到。”明白,甭管她参没参与十年前的宫门大劫,作为无锋刺客高坐执刃夫人之位享尽荣华富贵,还让宫门这些因为无锋失去亲人的子弟尊她为长辈,对他们的羞辱不是一死就能洗刷的。
所以宫尚角决定请那位夫人缠绵病榻受尽折磨两个月,过完年再去死,才能稍稍减轻他心中的痛苦。
章雪鸣不介意做这把刀。
只要下手对象是无锋的人,别说有钱拿,没钱白干她也乐意得很。
她这一世的生母、兄长、章家同她玩得好的两个表兄弟都死在了无锋的阴谋算计里。不然她好好在北境当她的北境战魔刷蛮族护她的边境子民不好,非要跑来南地这混乱江湖里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