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饭,雪重子烹茶,雪公子领着章雪鸣和宫远徵把雪宫转了个遍。
不似前山四宫建的是巍峨殿宇,这里的屋舍简单、古朴。六个院落空着五个,雪重子和雪公子都住在临湖的那个院落里,方便照顾湖里的雪莲。
占地近五亩的雪宫就住了两个人,空旷到宫远徵想起章雪鸣头回去角宫调侃宫尚角的话,忍不住喊了一声“有人吗”,真的听见了回声。
雪公子乜斜着眼瞅他:“我不是人?”
宫远徵机智地辩解:“我是问还有没有其他人。”
他以为以前的徵宫够冷清了,没想到雪宫更离谱。
“你们真的一个下人都没用,凡事亲力亲为,衣服也自己洗?”
雪公子摇头:“衣服脏了扔后院那个大篮子里,下人来的时候会收去洗。隔几天他们会送干净衣服、柴火、炭和食材过来。这里太冷了,他们没有内力,很容易生病。”
而且他们很怕雪重子。
不管是发色,还是返老还童的功法导致他逆生长,不明就里的下人们都很怕。
这些话,雪公子没说出口。
章雪鸣却看出来了,在心里跟宫远徵一说,宫远徵便沉默了。
曾经他也是被惧怕的那个。
哪怕没伤害过谁,只要和普通人不一样,就会被排斥。
冷血、没心、跟虫子一样……
难听话和见了他就瑟瑟发抖的难看模样,他没少听少看。
【给雪重子做个染发剂吧。】章雪鸣忽然道。
宫远徵一愣:【染发剂?】
【我能用口脂让唇色变得鲜亮,当然也能有改变发色的药剂。他的发色灰白,想来很容易上色。】
宫远徵想到了他研究出来的口脂固色剂,眼睛一亮:【我知道怎么做了,这个很简单,调色、附着、固色就可以了。只要有药材,两刻钟我就能完成。】
章雪鸣提醒道:【用植物染料,考虑好出现过敏问题要用到的药。另外,除色的茶油也得给他们备上。】
【没问题。】
下水之前,宫远徵写了单子让人去医馆取了要用的药材、药丸和茶油过来,现场给雪重子做染发剂,还问他:“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黑色。”雪重子坚定地道。
“再来个红色吧。”章雪鸣提议,“暗蓝也很好看。”
“不,黑色。”雪重子坚持。
宫远徵笑道:“那就调黑色的给雪哥,等我们回来,我给昭昭调其他色的。”
话说,黑发不好上色,需不需要先褪色?
算了,等回来再研究,昭昭想要什么色就调什么色。
等他把药剂调好了,雪公子捧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犹豫道:“全涂头发上?”
“头皮也要涂到。”宫远徵指点道:“你用梳子蘸了给他梳,从发根到发稍,涂好了拿手巾包上半个时辰。时间到了,洗干净就行了。若是涂到别处了,马上用茶油抹掉。若是头皮发痒、发红,就让他吃一粒瓶子里的药,记住了吗?”
雪公子忙点头。
“那你们忙着,我去闯关了。”
宫远徵说闯就闯。脱衣服的时候,他都不羞涩一下,还特意撸起内衫的下摆,拍拍薄薄的腹肌,冲章雪鸣笑:“昭昭你看我肚子是不是长肉了?”
章雪鸣:“???”
这小子是在撩她?是吧?是吧?
不是,这个厚脸皮是谁啊?他打哪儿学的这是?她娇羞易脸红的小郎君哪儿去了?
宫远徵撩完就跳进了池子里,留章雪鸣在岸上怀疑人生。
出云重莲很给力,苦寒三川经五层的效果不是吹的。
宫远徵一次成功,全程不到两刻钟。
他从水里探出头来,将玄铁匣子扔上岸。人出水就来了个内力蒸干,清清爽爽把衣服穿回去,宫尚角给他准备的黑貂大衣完全没派上用场。
两个人拿着匣子出去的时候,雪重子包着头坐在棋盘前跟雪公子对弈。
“拿到了?”
雪重子语气平淡。意料之中,没有惊喜。
“盒子扔桌上就行。刀谱在我屋里,让小雪拿给你。等我染好头发,再示范刀法给你看。”
都没说让章雪鸣回避。
没必要。
他昨天单挑章雪鸣,用上内力,输了。
接受宫尚角他们诚挚的请求,四打一,不用内力,四个人被章雪鸣提刀撵得满场乱跑。
章雪鸣要是看了刀谱,能给点修改意见,雪重子做梦都会笑醒。
雪重子一念至此,干脆趁等待染发剂生效的空当,把葬雪心经的内容背给她听了,隐患也没瞒着:“我每四年突破一层,每次突破就会失忆,一切从头来过,好麻烦。”
怕章雪鸣有顾忌,还跟她说:“葬雪心经和拂雪三式都是我自创的,不在家规限制的范围里。”
他大方,章雪鸣也没扭捏,有琢磨不透的地方就直接问他。
这门功法吧,怎么说,相当离奇。
章雪鸣上辈子看的武侠小说里,就逍遥派天山童姥练的那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能媲美。
她感觉这种功法已经超出人类认知,反正她弄明白了真气运行路线后,还是没搞懂原理。
大个子瞬间缩水,章雪鸣就不探究多余的肉和骨头去哪里了。
可怕的是葬雪心经每逢升级必带强制性系统重装,一键清空记忆……
雪公子没趁机忽悠雪重子,让雪重子叫他“哥哥”,真的是雪公子心性纯良了。
章雪鸣把这个想法通过灵魂印记传过去,宫远徵笑喷了:【雪重子又不傻,反应过来不得把他打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昭昭小时候一定很可爱。】
【阿远小时候也很可爱。】
章雪鸣跟宫远徵目光一对。对哦,去掉隐患,以后他们也可以练了变小孩子玩嘛。
她马上分神进学习空间,用通用实验室里的虚拟平台推演,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推演完,问题是找出来了,但章雪鸣试了几种修改方案,推演的结果还不如初版,只好暂时放弃,告知症结,并道:“你要是有了修改的主意,别忙着练,我回来推演过再看。”
刀法就没办法了。
章雪鸣就不是走这种繁复华丽路子的,有那聚气成冰的工夫,她已经十数道刀风甩出去了,对手还在不在人间都是个问题。
快吃晚饭了,宫尚角来了。
要不是天黑了上山实属不智,章雪鸣就要扛起小郎君、背着包袱立刻跑掉了。
可太能念叨了。
还好宫尚角没留宿,看弟弟妹妹蔫答答的跟挤了水的白菜似的,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俩:“明天晚上我再过来。”
他一走,章雪鸣立刻告辞回客房去:“我困了,阿远,明早见。”
压根不给宫远徵说话的机会。
章雪鸣回屋反闩住门,开着神识把周围扫过一遍,翻窗户出去,直奔远处的松柏林。
她感觉离得够远了,一点点动静惊动不了人,一掌下去把冻土层打出个坑来,仗着有内力覆盖,跪在坑边狂吐血。
等把今天的份吐干净了,从储物空间里拿了清水出来漱口,又拿帕子擦干净嘴巴,填土盖坑,消灭所有证据,再飞也似地回转客房。
自觉事情做得毫无痕迹,某人放心地吞了颗加强版三天一吐的抑制药,洗漱安眠,睡前还通过灵魂印记陪宫远徵聊了会儿天。
殊不知,第二天,章雪鸣和宫远徵前往雪山后,雪重子感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彻底消失了,一个人溜达着就进了那片他昨天听见有异响的松柏林。
凭着寒气里那若隐若现的一丝血腥气,翻开了一处被压实了的冻土,看见了一坑让他骇然失色的血土。
“郑昭昭!”
雪宫中,黑发小童发出了尖锐的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