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嘉成绷着身子暗自握紧了拳:“没演,不知寨主这话何意?”
高自豪直起了身,而后一个飞拳,堪堪朝卢嘉成的脸而去,在离他只有一指远的时候停下:“不躲躲?”
“躲不了。”
高自豪收回拳:“只身一人闯匪寨,大人武艺定然不差,怎么会躲不了?”
卢嘉成此刻才皱眉站起:“只身一人?”
高自豪点了点头:“刚刚让那结巴拿出去的礼,是绳子,等我那些手下捆了大人带来的那些人,大人可不就是只身一人了?”
“……高自豪!”
“怎么?不喊寨主了?”高自豪依旧盯着他,目光里尽是冷厉。
“……他们身手都不差,不可能乖乖认绑!”
“可要是误吸了迷药呢?”
“高寨主好大的能耐!”卢嘉成咬牙切齿。
“还行,没点儿能耐做不了这山大王,”高自豪绕着他缓缓踱步,“大人说,这伙儿人怎么就非得跑到我这寨里?要拿他们怎么办好?要不把胳膊腿都折了吧?还是弄瞎弄聋?”
“他们是军兵,你若是敢,我定让人踏平你寨子,”卢嘉成冷了声,“高寨主不会以为我没有任何后手吧?今晚子时我若不能安然出寨,自会有人率兵前来!”
高自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结巴,告诉大伙儿,好生捆着就是,别打人。”
刚赶回来要报结果的金牙听了后,只好再次转身向外而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卢嘉成没想到他竟真听了。
“自然是好好听大人话的意思。大人没有直接率兵围剿我山头,不就是因着不确定我寨是忠是奸吗?那我便告诉你,劫富济贫我常做,欺男霸女偶尔做,不过残害守境之将,我高自豪还真没做过。”
“此言当真?若寨主骗我当如何?”卢嘉成凝视着他的眼睛。
高自豪大手一挥,大笑开口:“那我便写三万句的‘卢大人我错了’来赔罪,如何?”
“三万句这话可抵不过一个人的性命。”
“刻墙上,我拿指尖写。”
卢嘉成觉得这还算有些诚意,点了点头就打算往外走,却被这人一把拽住:“大人这就打算走了?”
“……不然呢?”卢嘉成再次绷起了神经。
高自豪心下微转,松了手,调笑道:“那这寨主夫人大人可……”
猛然伸臂挡下他突如其来的攻击,高自豪这才继续:“可应下了?”
卢嘉成只冷冷地瞪他一眼,便再次朝外走去。
高自豪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由刚刚的戏谑,慢慢被阴晦填满。
只一瞬,他马上跟上了人:“大人不需要带路?”
“你这不是跟上了吗?”
“有没有可能我也不知道路,毕竟我这寨子大。”
“不会。”
“哦?大人这么相信我?”
“狼不可能不熟悉自己的地盘儿。”
“……大人谬赞了。”
“没夸你。”
“……”
两人一路不知所云着走到了捆人的地方,卢嘉成看他们当真只被捆着,松了口气,冲高自豪伸手:“解药。”
这人装糊涂:“什么解药?”
“……你说呢?”这些人还昏迷着,明显没给他们解开那迷药。
高自豪装作恍然大悟:“迷药啊?没有。”
“没有?”
“嗯,睡两个时辰自然会醒。”
“那你为何捆着他们?”
“怕提前醒,”高自豪勾了唇,故意说的含糊,“并且捆着才能好生看他们大人是怎么做这寨主夫人的。”
“什么?”卢嘉成没听清他这末一句。
“没什么,我是说捆着才能放心点,万一醒了要杀我寨里人怎么办?”
“你还挺仗义。”
“一心只为自己可做不好这寨主之位。”
卢嘉成点了点头:“找人把他们拉出去吧,等醒了只怕要子时了。”
高自豪想了想:“可以,不过……大人可是欠我一个人情了?”
“你待如何?”
“倒也没什么,不知以后可否到府上蹭饭?”
“寨上这么穷?让寨主饭都吃不起了?”
“嗯,不光劫富济贫,还舍己救人。”
“若果真如寨主所言,并未做什么恶事,倒也不是不能去蹭饭,只是,若让我发现你打家劫舍、鱼肉乡里,我定把你捆了扔牢里。”
高自豪一挑眉:“好。”
一个月后。
“明日除夕,难道高兄不打算早些回寨上?”卢嘉成给他倒了杯酒,“付师爷,你也来一起喝吧。”
付衷这才走过来:“多谢大人。”
高自豪抬眼看了他一下,并未说什么,只自顾自地饮酒:“既是明日除夕,那便明日再回,今晚借宿一晚可好?”
这一个月来高自豪偶尔下山寻他吃酒,若吃的晚了便会直接借宿在卢府,卢嘉成倒也见怪不怪,只喊了下人去安排房间,而后朝他举了举杯子:
“原日里师爷跟我说我还不信,不成想高兄当真绿林英雄,今日那对母女多亏你了,除暴安良好汉之所为,我敬你。”
“大人何须多礼,我也就比大人早到了片刻,那贼人着实欺人太甚,我实在看不过眼。”说着与他碰了杯,随后又拿出一木制镶玉砚盒递给他。
“这是?”卢嘉成接了过去,疑道。
“新年礼物,我看大人那砚盒已经老旧了,特地买的——放心好了,是清白银子。”
卢嘉成连忙还回去:“不行,这太贵重了。”
砚盒本身那梨花木便不提了,中间镶的玉质地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以往也做过些歹事,如今好不容易改好了,拿清白钱买了这么件新年礼物,若卢大人不收,便是瞧不上我这弃恶扬善的心了。”高自豪再次递了过去。
“……真不行,”卢嘉成苦笑,“会被当贿赂的。”
高自豪想了想:“那我与大人换一下如何?付师爷也当个见证人,以旧换新,大人那旧的便送我好了,也好让我这粗人充下那文人骚客。”
“这只怕也……”
“说好义薄云天同甘共苦,大人莫不是这点小事都要拒绝?”
付衷亦是应和:“既然寨主都提这以旧换新了,大人便收下吧。”
卢嘉成没办法,接过去道:“那这砚盒便做个见证吧,当是见证高兄的从良之路。”
高自豪轻笑了下:“好。”
而后再次给他满上。
就着弯月冷辉,卢嘉成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