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赵三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口,令他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李宗听到这话后,更是顾不上身上的伤势,艰难地挣扎着凑到近前。
由于过度激动和紧张,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异常尖锐起来。
“胡闹啊!这时候回村,那不是找死嘛……”
话刚说了一半,李宗突然意识到赵三就站在自己身旁,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他略显尴尬地瞥了赵三一眼,见对方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最终那个“死”字还是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紧接着,他满脸焦急地追问道。
“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讲过,让大伙全都来这儿避难吗?怎么好好的,弟妹她却偏要往村子里跑呢?”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沉默不语耷拉着脑袋的李富贵忽然走上前来,径直走到赵三面前停下脚步。
只见他高高扬起右手,然后毫不留情地朝着自己的脸颊狠狠地扇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力道之大,竟使得整个手掌都微微发麻。
周围众人见状,皆是大吃一惊,纷纷惊呼道。
“富贵,你这是干什么呀!”
赵三的反应很快,眼瞅着李富贵那大巴掌又要扇过来,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紧紧地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然而,尽管他动作够快,但李富贵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有一只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那原本就被雨水浇得湿透、因寒冷而微微泛白的脸颊上。
刹那间,一个鲜红且清晰无比的巴掌印便赫然显现出来。
李富贵全然不顾嘴里弥漫开来的血腥味道,只是低垂着头,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道。
“应该我去的,三嫂是替我去的……”
站在一旁的李宗一见状,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心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毕竟大家都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这么多年了,他对李富贵这个人可是了解得很,这家伙向来就是个木讷嘴笨的主儿,真要让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清楚,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于是,李宗急忙转过头,冲着旁边的柔娘发问。
“柔娘,到底发生啥事啦?你快给说说!”
柔娘比起李富贵来,确实要口齿伶俐许多。
她心里也明白,眼下可不是只顾着哭泣伤心的时候,赶忙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液体,急切地开口解释起来。
“本来三嫂与我们一同在这个地方躲避灾难,谁曾想玉瑶突然发起烧来,浑身滚烫得吓人,富贵心疼女儿,一心想着赶紧回家给孩子拿几件干净的衣服换上,然而就在这时,三嫂却拦住了富贵,坚持要自己回去取。”
柔娘一边说着,声音越发沙哑起来,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一般。
“没过多久,三嫂便平安地回到了这里,手里不仅拿着干净的衣服,还带回了一床棉被,只是那棉被尺寸不大,根本不够孩子们一起盖,看着瑟瑟发抖的孩子们,三嫂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又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柔娘顿了顿,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此时的李富贵早已心如刀绞,自责和愧疚像两把利刃,一下下地刺痛着他的心。
他低垂着头,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直视赵三的眼睛,仿佛只要这样做,就能减轻一些内心的痛苦。
“我当时真该拦下三嫂啊!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三嫂好心替我回村,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现在,三嫂她……”
后面的话,李富贵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三,静静地听着柔娘的解释。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庞,此刻却变得无比严肃,紧绷的肌肉线条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若是有人凑近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的呼吸异常沉重,似乎正强忍着巨大的悲痛。
“这么大的洪水,三嫂她,,,,”
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柔娘喃喃自语道,目光紧紧盯着三嫂离去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甚至已经有一些心善的妇女已经在悄悄的擦拭着眼泪。
虽说孟氏一个外来的,来村子上的时间不过一年,不过她那泼辣豪爽的性格,还是很快与村中妇女们打成一片了。
别看她平日里嘴巴不饶人,不过却是个难得的热心肠,谁家有个什么事,那都是主动上前的帮忙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三,此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他紧紧地咬着牙关,拼尽全力从脸上挤出了一丝极为勉强的笑容。
接着,他那厚实的手掌用力地拍在了李富贵的肩膀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随后,赵三用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嗨,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呢!不瞒你们说,我家那口子可是从小就在水上长大的,她的水性好得很呐!绝对不会有事儿的,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一边说着,赵三还故作轻松之态,朝着柔娘和李富贵咧嘴笑了笑。
紧接着,他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宗,语气坚定地补充道。
“村长,我这就去接接我家里那个傻婆娘,说不定她只是不小心迷了路而已。”
话音未落,赵三便已迫不及待地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朝着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三哥!三哥!千万要小心啊!太危险啦!”
柔娘见状,心急如焚,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她又怎会看不出自己三哥此时此刻内心深处的担忧?他不过是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来宽慰大家罢了。
想到这里,柔娘只觉得心痛欲绝,仿佛有一把利刃正无情地刺痛着她的心窝。
突然间,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形摇晃了几下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便是放声痛哭起来。